第184章
杨成新心下存疑,看两人的举动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裴泽弼向来冷肃,但每次转过头去和叶一柏说话的时候眼里却总是温和的笑意,且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而叶一柏对裴泽弼也是如此,只是这位叶医生对每一个人都十分温和所以便显得不打眼而已,若说这是两个年纪相仿刚出校门的年轻人,那这两人之间这热乎劲倒还说得过去。
但是这位裴处是什么人,那是拿刀拿枪,动辄就要人命的士,他能有这么少年纯情的一面?杨成新本就善于钻营,察言观色的本事比之一般专业人士都不差,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就有了猜想,不过因着观察时间短,杨成新也不能确定,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叶广言这位大儿子和这位裴处的关系着实是不一般。
“叶医生,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的,年纪大了,遭人嫌,子孙不孝,别人不在意,咱就只能自己在意,劳您费心了。”
许是叶一柏之前太过磊落,明明杨成新都能看出来的事,邹老爷子愣是没把叶一柏和裴泽弼的关系往那一方面想,他现在一心就顾着装病想要吓一吓裴泽弼。
老人家边说还边对叶一柏眨眼,示意他不要拆穿他。
叶医生干咳一声,强忍住即将溢出嘴边的笑意道:“裴处还是关心您的,他刚刚在外面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您的情况,而且您看,我已经都下班了都被他拉过来,非要亲眼看到我再为您检查一遍身体才放心。”
老爷子对叶一柏这番话自然是受用的,脸上冷硬的线条也不由缓和了些,“马后炮有什么用,我哪里不舒坦他自己知道。”
“舅公,当初谢叔的事你们能同意,为什么……”
“咳咳。”叶一柏上前拉了拉裴泽弼的衣角,截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但是话已经说了一半,已经来不及了,裴泽弼的话显然触到了老爷子最敏感的一丝神经,“谢程阳,你要学谢程阳吗?跟着人跑了,让那么大一家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了,现在白发人也只剩我一个了,说不定我也没几年好活头了,你是不用听我的话了。”
“老先生,您不要激动,太过激动还引起血压波动的。”叶一柏见邹晟铭面色潮红,快步走到床边,轻轻顺着老人家的背脊,“深呼吸,慢慢躺下来,都是一家人,有话慢慢说就可以,一家人没有说不开的话。”
作为当事人之一,其实叶一柏此时心里的感觉也是十分尴尬,但是却不得不假装没事人一样履行自己的职责。
幸好,在这种尴尬的时候,乔娜拯救了他。
“叶医生,有个孩子找您。”
“孩子?”叶一柏心中诧异,好吧,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孩子会在这个时候找他,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很感激这个孩子。
他低头对邹晟铭说道:“老爷子,短时间多次血压急剧升高会加大发生急症的几率,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同时他转过头去对裴泽弼摇摇头。
裴泽弼轻轻叹了口气,对他点点头。
这时候瞿明志和那位家庭医生柳医生也从病房门口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似乎有些狼狈,半个身体被雨水打湿,头发上的刘海黏在一起一缕一缕的,脚上的小皮鞋也进了水,他现在披着一个被单,没错,被单,应该是乔娜给的。
“就是这位先生把这个孩子带进来的,叶医生您认识他吗?”乔娜低下身子一边拿起被单一角替小孩子擦了擦淋湿的脑袋。
乔娜指的是裴公馆的家庭医生柳医生,柳医生连忙道:“我是在门口看到这个小孩的,他就躲在医院的墙角,想跟着我们进来,我问了问他,他说来找叶医生。”
柳医生看向叶一柏的目光充满了早上没有的热忱,就好像以前他去其他医院做飞刀或者示范手术时,那些医生们看他的目光。
“叶医生。”小孩往前走了两步,但看到自己带着黑泥的鞋底在病房里留下不好看的脚印后,又默默退了回去。
小孩的声音和他可爱甚至可以说是漂亮的外貌极不相符,这种反差感让叶一柏很快就想起了一个人来,“肯恩?是你吗?”
小肯恩有些高兴地抬起头来,用力地点了点头,“是我。”沙哑的声音,许是因为淋了雨受了凉,他想要咳嗽,但咳不出声音来,脸上憋得通红。
“你现在得去洗个澡。”叶一柏上前,从地上将湿漉漉的孩子抱起来,“乔娜,那是我一个月前的病人,名字叫肯恩,你去找找资料,有没有他家长的联系方式。”
乔娜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去,下雨天,孩子丢了,家长该多担心啊,你这个臭小孩。”乔娜瞪了肯恩一眼,使得肯恩立刻转过头去,扑进叶一柏的怀里。
乔娜说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护士台去翻找肯恩家长的资料,而叶一柏则带着小家伙朝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里走去,那里有热水可以给他洗澡。
“医生跟我们这种舞刀弄枪的就是不一样啊。”邹晟铭看着叶一柏抱着小孩子离开的场景,感慨道,在他看来,叶医生似乎挺喜欢小孩的,那他应该是很爱他那个男性的对象,才愿意牺牲这么多。
“叶医生确实很了不起啊,《柳叶刀》,全球最权威的医学杂志之一,全球医学工作者都想把他们最重要最优秀的医学成果和科研成果投给它,叶医生是第一个在手术案例版块发表文章的华国人,外科介入治疗癫痫,这代表的是一种新的手术术式,新的领域,又有无数药物治疗无效的癫痫患者可以重获新生啊。
我刚刚在护士台听说叶医生下周一又要做一台因为癫痫而智力发育迟缓的大脑半球切除术,这又是一个非常高难度是新手术,而且涉及术中唤醒,就是一边开颅一边把患者叫醒,测试患者的反应,多么天才的想法,这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大脑功能区,减少后遗症,即使我不是外科医生,但我也由衷钦佩他。”柳医生兴奋地说道。
房间里的人都不由诧异地看向柳医生,柳医生在裴公馆当了近十年的家庭医生了,向来稳重少言,不管是裴泽弼还是邹晟铭都少有见他说这么多的话。
邹老爷子笑道:“老柳啊,我来上海这么多天了,你跟我说的话一共加起来,还没有今天一天说得多。”
柳医生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地摆摆手,“老爷子,别取笑我了,一时失态,一时失态了。”
而一旁的瞿明志完完整整地听完了柳医生的话,他眉头微皱,低声重复道:“一边开颅一边把患者叫醒,测试患者反应?是让患者清醒着感受自己大脑被切开的感觉吗?这些拿手术刀的,怎么听起来比咱拿枪的还要可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