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王曲雯一张俏脸都快憋红了,若不是还有一群长老在面前,她怕是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
这该死的、愚蠢的男人,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专门来拆她的台吗?
王曲雯强迫自己绷住唇角的笑容,转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念出准备好的台词:“我本人的厨艺在过去两个月中也有了不小的长进,接下来这道“八仙聚宴”,请诸位长老品鉴。”
说着她拍拍手,立即有妆容华美的少女手捧餐盘,笑盈盈端上一桌子丰盛菜肴。
的确很丰盛,主菜选用了轩幽虾、卧齿鲍、湘云红螺等珍贵海类灵兽,拼成造型别致的几大仙灵器图案,正中央是一个硕大的玄箐扇贝,贝口半开半合,隐隐微光从缝隙中散出,隐约可见其中是珍珠一般的肉丸,从侧面看又像是一滴玲珑的水滴,被纤纤素手捧在掌心。
鲜香扑鼻,似有海风扑面,徐徐而至,无与伦比的畅爽感令人刹那间心神通透。
那扇贝托起水珠的样式,正是光华斋的标志图案,此时被王曲雯巧妙地结合玄兽肉,做成一道兼具外貌和鲜香气的独特菜肴。
长老们看了都赞许地微微颔首,有人刚想开口:“这道菜用心了……”
便听青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连连摇头:“空有其表。”
长老们的溢美之词还没从胸腔涌出,就被他一句话堵回了嗓子眼里。
满脸傲然之色,本以为定然会得到赞许的王曲雯:“……”
她依旧在笑,可那笑容看上去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长老说的有理,一道菜的外表终归是锦上添花之物,最终能决定菜的品质的,还要看菜的味道——您请。”
王曲雯上前几步,递上一双银筷。
通体雪亮,色泽秀美,尾端镶嵌着水滴状的玉饰。
那玉竟是灵石碎屑打磨而成,拿在手中也能感受到轻微的灵力波动,像是清风绕尾。
王曲雯微笑道:“我们一直把食客的体验感放在第一位,这体验感可以说是方方面面,包括餐馆的环境设置,餐具的精细打磨,都是为了给食客带来最顶尖的体验……”
“呵,”青衣人撇嘴,“哪怕你把这份心思的一半放在精进厨艺上,也不至于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喧宾夺主。你就直说吧,所有这些菜,你最满意的是哪一道?”
王曲雯:“……”
王曲雯的笑容近乎狰狞:“……这、是这个,请您品尝。”
她指尖在颤,满脑子想的已经不是长老评审团,而是恨不得把菜盘子掀起来,砸在眼前男人头顶上。
什么玩意儿,这他妈都什么玩意儿啊!
穿一身绿,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餐桌旁,青衣人皱着眉头,夹起一小块扇贝肉。
那其实已经不再是扇贝的肉,而是扇贝被掏空之后,用其他各式海鲜的肉剁成泥,再糅杂制作而成的肉丸。
这是王曲雯最精心准备的一道菜,看似只有杏子大小的肉团里,实则加入了不下十种珍贵的海鲜玄兽。她要让咸鲜味在长老们的口腔上炸开,让他们化作鱼儿在深海遨游,被汪洋深处瑰丽的万物深深俘虏!
王曲雯抬手,将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
然后她就看见青衣人皱着眉头咀嚼几下后,以一副咽毒药般的表情,囫囵吞了。
王曲雯:“……”
“太浮躁了,”青衣人毫不客气道,“你这道菜想的太多,糅杂的也太多,反而失去了最本质最纯真的东西。海参,扇贝,海螺,蛤蜊……处理的虽然没有瑕疵,但也没有很统一地融合在一起。”
“我只看到你在炫技,跟你这些光彩亮丽的筷子、灯光一样,都是些喧宾夺主的东西。”
说着他放下筷子,开始不住地嘟囔些“还不如前天那杯淡奶呢”,“果然不能抱以期望啊”之类,让王曲雯听不懂,但是血液贲张的话。
长老们也陷入沉默,可以看出此次前来评审,他们果然是以青衣人的态度为首。
王曲雯满脸通红,垂下头在旁人难以注意的地方,不住地朝长老席上使眼色,其中一人被她催得浮躁,忍不住开口低声道:“那个……先生,要不然您再尝尝其他的?曲雯的厨艺在年轻一辈中绝对是翘楚,她只是有些紧张,其余的菜式肯定能让您满意……”
青衣人冷着脸道:“厨艺或许有起伏,但是心意,一口便知道了。”
王曲雯愣了一瞬,还没想通他这话中所谓的“心意”是指什么,便见突然之间,青衣人手中把玩的那块玉牌突然绽放出璀璨光芒,明烁如炽阳升起。
青衣人也愣了一下。
从进门开始,他一直是一副兴致缺缺,百无聊赖的模样,但在玉牌光芒亮起的那一瞬间,王曲雯看到青衣人的眼神倏地一凝,浑身上下的气质为之一变。
他仍坐在那里,却在刹那间,周身灵威犹如山岳。
周边人都被震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中,青衣人霍然起身:“行了,你们这儿情况我都知道了,再见吧。”
“等等!”长老中立即有人站起身,“西边还有个光华斋,那里的可是我们王家嫡系,先生您总得过去看看——您不能走啊!”
青衣人挥袖:“算了吧,嫡系又怎样,都是那么些东西。”
那名长老的神色飞速变化,不易察觉地朝旁侧使了个眼色,回首时依旧眉目忧愁:“先生,那可是您的血脉啊……”
宛如平地一颗惊雷,在王曲雯耳边炸响。
她刹那间瞪大了双眼,浑身仿佛过电般猛地颤抖起来——他的血脉,什么血脉?回想起家中祭祖时中堂悬挂的高大画像,那上面笔墨轻描勾勒的身形,王曲雯整个人都难以抑制地发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大堂中的形势隐隐产生了变化,悄无声息中散发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青衣人捏着玉牌,沉默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何必呢,”他低声道,“这都差了多少辈,还谈血脉有什么意义?”
“再说回来,你们千方百计要拉我回来,也不是看在什么血脉的份儿上吧?”
长老恭敬地附了俯身:“先生您说笑了,您可是我们的根,我们当然要接您回家啊。”
青衣人失笑地摇摇头:“得了吧,我要是真回去,还不知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
“千百年过去,你们早已不是我熟悉的那批人,我对于你们也仅仅是一个名号罢了。你们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享尽荣华富贵,又怎么会上赶着给自己接个祖宗回去,在祭台上供起来?”
“而且……”
他顿了顿,嗓音渐渐变得沧桑,蕴含无尽的落寞之意:“光华斋也变了,不是我设立它时预想的样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