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凌华大陆(5)

琼天宗内多了一片海。这件事带来的热度, 一直持续了小半年。

这小半年中,兰渡顺利进入炼气后期。

这还是沈轶有意压制,时不时帮兰渡「疏导」的结果。

也是在这半年里,兰渡每日晨起, 都会去往内门弟子们所在的练功场, 和诸多刚刚拜入琼天宗的初级弟子们一同修行。

等到晚间,又会回沈轶身边, 与沈轶吃一顿晚饭, 再被沈轶教着修习阵术。

小半年过去,兰渡的修为终于有些压制不住, 来到进境边缘。

相熟的初级弟子们对他多是祝贺, 还问起:“兰道友这番进境, 是去宗门给我等提供的灵穴, 还是就在沈尊者的灵山上?”

兰渡想一想,诚实地回答:“还要看先生安排。”

初级弟子们闻言, 多少露出羡慕的目光。

他们初入琼天,是宗门里消息最不灵通的一波。又从五湖四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连兰渡是谁都不知道。

宗门边缘多了一片海?听起来不错, 可大乘尊者都要飞小半天才能过去的地方, 轮到他们,怕是得走大半年。

琼天宗地大, 人多。

这些初级弟子并未参与当初那场热闹, 不过宗门分发下来的吃食中多了海兽肉,他们吃着,也升起一丝与有荣焉的感觉。

各种消息迟了几个月,慢慢传入耳朵。沈尊者那引动天地威能的法器炼成时, 伴有一个器灵——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等到他们见识了兰渡修行的速度,也从兰渡手上分了不少好处。结合兰渡每日独来独去,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可真是……

差距太大了,让人一丝妒忌都生不起,只剩下羡慕。

兰渡脾气也好,并不骄纵。谁和他说话,他都带着三分笑脸。

平日身上带着灵茶,休息的时候,会分给诸人喝。

再有什么食修那边新出来的点心,他不会刻意带给谁。但拿来了,离得近的,总能尝上一口。

如果他是哪个宗门长老的儿孙,这样的待遇,或许还要招惹一点小心思,念几句天道不公,凭什么此人投胎这样好。可兰渡是器灵,再有人念叨,只会惹来白眼。

器灵哎!一般都是要供着的祖宗。不想着好好亲近一下、趁祖宗修为还低的时候混个脸熟,而是躲在一边抱怨,脑子没问题吧?

就这样,兰渡在初级弟子间的生活,过得还算快活。

而沈轶,天亮送道侣出门,晚上接道侣回家。过得久了,他琢磨出一点别样乐趣。

等到兰渡记忆回来了,他们倒不必一直待在这里。之前与兰渡一同去其他世界,虽是「任务」,但也有趣味。

从「总部」的记载来看,还有不少新鲜世界,兰渡没带他去过。

沈轶在心里列了个单子。还未细想,就听到外间动静。

兰渡回来了。

他用着沈轶的飞行法器,一日千里。从练功台到洞府,不过一盏茶工夫。

青年从法器上跃下,身姿轻盈飘逸。灵风吹动,他的长发扬在身后,露出白皙面孔。

兰渡落在地上,随意地把发丝挽起,步入洞府。

等他的还是老三样:食修新送来的灵食,灵植园那边刚采下的灵茶,还有……

先生。

沈轶坐在石台边,正端壶泡茶。流水倾泻,落入杯中。灵气溢散,飘飘渺渺。

兰渡的脚步不由放慢许多,不想打扰眼前一幕。

如今已经不是半年前了。他不会一看到先生,就觉得耳朵麻,尾巴跟着麻。

虽然被先生碰到的时候,还会有耳朵、尾巴全部控制不住的感觉。但兰渡相信,长此以往,自己一定能忍住。

他正凝神欣赏,忽见沈轶抬眼,含笑道:“等什么?快来……”

兰渡心尖漏跳一拍,连忙往前。

他在沈轶对面坐下。灵食的浓郁香味钻入鼻尖

,更吸引兰渡视线的,却是摆在食修供来的精致菜肴之外,一道放在青瓷大碗中的凡人吃食。

这是沈轶整理储物袋的时候找出来的。他所在的最后一个小世界里,赵奶奶端给他的猪脚。

眼下,对上兰渡疑惑的目光,沈轶简单解释:“故人所赠。”

兰渡眨眼:“故人?”

沈轶回答:“我曾住于凡俗之中,当时的邻居,是一位老妇人。”

借着这个话题,沈轶大致讲了赵家、温家的换子之事。

兰渡听着,重点在:“那老妇人不知先生身份,却对先生照拂颇多,可见心善。先生赠她灵丹灵茶,助其入道,也是机缘。”

沈轶似笑非笑,说:“原来我说了那么一串,你只听到这样一点。”

兰渡说:“两家换子,于世人来说,自非常事。往后当话本流传,也是寻常。

可这毕竟是旁人事,凡人去听热闹,是因他们惯爱热闹。可在我听来,却……”

他停了下来。

沈轶问:“「却」什么?”

兰渡手指颤动一下。

控、控制不住了!

他微微低头,面颊绯红,雪白的耳朵在头顶扑棱。

兰渡赧然。明明先生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敛身上异样,不被旁人看出他是妖修。可到先生面前,他又屡屡克制不住。

事已至此,他自暴自弃:“可我惯爱先生,能听到的,自然也是和先生有关的只言片语。”

说着,兰渡又抬头。

短短时间,容貌清逸的青年,身上的妖族姿态尽数显现。

耳朵柔软,尾巴更柔软。正从石台旁侧绕来,沈轶垂眼去看,尾巴尖还一颤。

沈轶自忖,自己一定、一定并不打算对失忆的道侣做什么。

可道侣每一天的动静,都像是踩在他自制力的边缘。

他随意地撇下手,在那尾巴尖上轻轻一按。

几乎是瞬时,兰渡瞳仁缩小,嘴巴微张,轻轻「啊」了声,嗓音轻而慢,“先生……”

好像他被沈轶怎么着了似的。

沈轶收手,兰渡露出失望目光。

沈轶看他,教育:“修道一事,要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扰。”

兰渡说:“可是——”

沈轶:“嗯?”

兰渡一手撑着面颊,掌心与侧脸相贴的地方,显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玉箸,去夹起一块卤至软糯的猪脚。

他原先想说,“我的「本心」,仿佛就是先生。”

但想到过往半年,沈轶面对他时的种种克制举动,兰渡又把这句话压了下去,转而道:“先生,你的「本心」又是什么?”

沈轶一顿。

他对上兰渡目光。此前的温柔情爱,仿佛从「器灵」眼中淡下。

他面对的这个道侣、有全新经历的兰渡,此刻目光清澈,问他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手边的尾巴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远去,被兰渡收拢到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