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科举一事,历来是三年一场,每一次科举,学子除了自身实力,运气一事也占很大的关系。”

“是以,切不可小看了每一个读书人,就算是一些落第的学子,也可能有不逊于他人的才能。延年你日后同他人相交时,更是要虚怀若谷。”

宋延年点头表示将这些告诫听进去了,一边上前帮忙童先生将他身上的蛛丝捻了干净。

待将先生身上的蛛丝捻干净,这才垂手在一旁继续听着童先生讲科举的事情。

虽然他爹一直想着要送他读书考科举,但科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四丰一介粗人表示,他也弄不懂。

最多就是听过几出状元郎打马游街娶得美娇娘的戏文。

所以,宋延年听得很认真。

经过了童先生一番细致的讲解,宋延年可算是弄懂了他接下来要考的到底是啥。

像他这样的蒙童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个家庭都想让孩子往举业方面走,更多的是让孩子学着认一些字,以后可以当个掌柜,账房的,赚一份薪酬。

这样让日子也好过一些。

而举业则不同,举业的蒙童在未考取功名前,唤做儒生,儒生要想在科举一道上事有所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那赶考所花费的衣食住行银两就先不说了,单从书籍上来讲,儒生要背诵《论语》、《孟子》、《诗经》等书籍四十多万字,另外还要再看多于这些书籍几倍数量的注释。

到时试题出来,几句短短的题目,很可能是从一本书籍里抽出一句,再截搭上另一本书籍中的一句,从而来考察儒生。

宋延年听得内心一阵紧迫感,岂不是很可能连题目都看不懂?

童先生微微叹了一句。

“是以,这里的背诵,可不单单要求你对这些文句有印象,你须得将这些经典熟记于心,更甚者连它们是在哪一页哪一行都得记得清清楚楚。”

“学生会努力的。”

宋延年看了眼先生背后那一排排藏书,内心苦哈哈。

童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我对你也有信心。”毕竟资质这么好的孩子他生平还是头一次见到。

“下一场县试是两年后的二月份。”

童先生沉吟片刻,“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踏踏实实的打牢基础,练好一手好字,再等上一届再参加这童试。”

宋延年在心里默算了下,再一届就是五年后,到时自己也才快十周岁,不晚不晚。

只听童先生继续说道。

“先生希望你到时能够一次就将县试,府试,院试一气呵成的通过,考取秀才功名。”

“不要像我一样,卡在院试这关,当了一辈子的老童生,穷困潦倒又稀里糊涂的过了这一生。”童先生自嘲。

宋延年看着童先生黯黯神伤的表情,对于童先生一直没考上秀才的原因也是好奇。

难道这考试的运气这么差嘛!

童先生也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失言失态,唯恐自己的经验让宋延年对考学产生畏难心里,连忙将话题移开。

“待你考上秀才后,我们再找一家书院拜一个学识渊博的先生,再学上几年然后参加后面的乡试和会试。”

“谨遵先生教诲!”宋延年作揖。

“而在这之前,你一定得把字练好。”童先生眼睛盯着宋延年。

“我方才也和你说了,这科举一事,运道这回事向来是谁都说不准的,有时任你天资再高,才高八斗,不得考官看重,也只得遗憾落榜。”

“而这字写得好与坏,无形中会给我们增加那么几分运道。”

宋延年深以为然,卷面分嘛。

童先生将字帖递到宋延年手中,“我观你近来所习大字,要领掌握得不错。”

“但这字,你能写得好,别人一样能!科举答题时,要求儒生用馆阁体书写,大家同样是馆阁体,你要想脱俗于众,须得比常人付出更多。”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是说说而已,此外你还要临摹一些大家的字帖。”

“只有这样,你的字才有自己的风骨,让人见之欣喜,就算是有什么思想与考官有些许冲突,看在这手好字的面上,他也不忍轻易罢黜。”

宋延年点头,心里却想,到时考试的时候,还是得花上一笔银两将这考官的喜好忌讳好好打听一番,文章中切不可有触其眉头的观点。

至于这会不会显得太功利了,他表示考试嘛,还是需要变通的,做官本来就是名利场。

他怎么答题又不代表他以后一定照这样做官,具体事情需要具体分析的,他的思想可不顽固。

宋延年捧着先生赠与的这本字帖和一本注释,准备告辞。

视线扫过藏书的书架,宋延年停住了准备出去的脚步。

“先生,可以将那本书借我观看几天吗?”他手指着书架上高处的一本书,问童先生道。

童先生顺着宋延年手指的方向看去,书脊上的字有些小,他近来花眼严重,视力越发模糊。

凑近眯着眼瞧了瞧,仍然没有将那书名看个清。

“就是那本《古周髀算经》。”宋延年脆声道。

童先生笑着就要取书。

“我来我来。”宋延年哪敢让先生再爬那么高,摸着木梯,两下就将书取了下来。

“这孩子的身手就是利索,我是老了老了。”

童先生笑呵呵的说着,随手接过这书翻看了一番,抬眼看宋延年。

“这是一本算经,再兼着讲些天文知识,你对这有兴趣?”

算学一道他并不是很在行,这书买来许久都没怎么翻看过,书还新着呢。

宋延年点头,目光渴望的看着童先生,“能否借学生观阅几日?”

“可以是可以,只要你不觉得枯燥就好。”童先生将书放入宋延年怀中,继续说道,“我这里的藏书,你只要愿意,都可以过来看,但算学毕竟不是举业正经的经史,偶尔观之即可。”

宋延年一一应下。

回到寝室,才将东西放下,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这本算经。

近来他正在尝试着将那块从河中捡回来的巨龟壳炼化。

而龟壳,自古以来就是占卜利物,眼见着那巨龟壳一点点的被他蕴养褪去原有的黑色,他难免的对卦学产生了兴趣。

说起来,他最想借的是《周易》,只是先生说了,《周易》是后面安排给他的课程,他怕现在提出借阅此书,会给先生留下好高骛远的印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退而求其次的选了藏书架中明显就是算学的这本《古周髀算经》。

和那本字帖不一样,这本书被保存的很好,淡淡的墨香印在色白如玉的棉连纸上,用手翻开书页,纸张柔软有韧性,才打开一会儿,他就看被里面的内容迷住了。

时间在童子的郎朗读书声中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