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这小孩子将他爹这事扛在自己肩上,宋延年难免心生怜惜。
他将地上青皮的果子捡了一个在手中看了看,这是银杏果还未成熟的果子,吃多了便会心力衰竭而亡。
大胖已经吓傻了,搂着地上的燕阳喜直掉眼泪。
“我去喊人,我爹在家,我让他去喊大夫,还有救的,还有救的,大夫一定能救大鹏叔的。”
他看了一眼呆愣的燕阳喜,突然嚎啕了起来。
“喜娃,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相比于大胖的哭声,目光愣愣的燕阳喜就像是事外人一般。
宋延年知道,他这是还没有接受他爹出事这事实。
……
宋延年叹息了一声,越过地上那摊秽物,最后站在床榻前。
他伸出手,将手虚附在燕大鹏的腹部,一抹柔和的莹光出现在掌心,莹光便似那生机,不断的修复着这被毒素侵蚀的身体。
大胖停住了哭泣,燕阳喜也回过了神。
大胖推了推燕阳喜,欢喜道。
“喜娃快看,大鹏叔在发光,他不会死了是不是?”
燕阳喜没有说话,他紧张的拽紧裤腿边的衣物,眼睛一瞬不动的盯着床榻边的两个人。
不,不是他爹在发光。
是这个好心肠的哥哥在发光。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那道光缓缓的寂灭,随着宋延年掌心一个柔和的推力,燕阳喜见他爹突然呕出一口发黑的血。
吐出这口血后,他便躺平没有了方才那骇人的动静。
燕阳喜喃喃:“爹……”
这是又活了吗?
一时间,他不敢问也不敢看。
大胖没有这个顾忌,他忙不迭的问道。
“哥哥,我大鹏叔怎么样,他还能活吗?”
“没事了。”宋延年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只见他胡子拉碴,发绀的面色也褪去,眼下苍白中带一点的青。
但这不要紧,他的呼吸绵长,显然危机已经退去。
大胖松了口气,庆幸不已。
“那就好那就好,喜娃……”
他欢喜的回头,话喊在嘴边又停住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燕阳喜脸上已经无声的淌满了泪水,他抹了下眼睛,倔强的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大胖哪里见过燕阳喜这样,手脚无措的又喊了一声。
“喜娃……”
“大鹏叔没事了,你别难过了。”
燕阳喜扭过头:“我没难过,他都不要我了,我才不会为他难过!”
脸上那些混着眼泪和鼻涕的脆弱神情,谁都看得出他这是虚张声势的倔强。
宋延年探手在袖里乾坤中摸了摸,最后拿出一小提的药包,递了过去。
“给。”
燕阳喜接过,小声问道,“哥哥,这是什么?”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此时又愤怒又伤心,但对于这个救了自己,又救了他爹的人,他虽然恨怒在心头,却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模样乖巧又安静。
宋延年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神里都是温和。
“这是给你爹吃的药,三碗水煎一碗药,你会吗?”
燕阳喜点头,“恩,我会的。”
“我奶奶生病的时候,也都是我做的,邻居的婶婶教过我。”
宋延年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真乖。”他继续解释道。
“方才我替你爹将体内的毒逼出来了,但里头多多少少还有些毒素残留,这就要靠吃药温养。”
“这几包吃完,应该便差不多了。”
这些药是他前两日听他爹给他爷爷做番鸭炖银杏果,找大夫给他爷爷把脉看病时,为防万一,特意开的药剂。
不想,这药用在了这里。
燕阳喜黑黑的大眼睛看着宋延年,认真道。
“哥哥,我都不知道怎么谢您了。”
“您住哪里呢?我想好好的报答您。”
宋延年失笑。
“好。”
“唔,不过我暂时不怎么需要,你只要好好的长大就好了,以后你长大了,遇到别人有事的时候,有能力的话也搭把手就成。”
燕阳喜认真的应下,“我会的。”
他将药搁在屋里的方桌上,又拿出一个黄铜盆,从藤壶里倒了些热水,将帕子沾湿,小心的擦拭着他爹的面容。
燕大鹏迷迷糊糊的转醒,目光还有些涣散的看着面前的燕阳喜。
“喜娃?”
燕阳喜眼泪无声的淌落。
燕大鹏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别哭,爹没事了。”
他的手指头有些粗糙,擦在小孩嫩嫩的面皮上,燕阳喜觉得有些刺,又有些疼,但这刺疼又这么的让人安心。
燕阳喜依恋的蹭了蹭他爹的手掌。
热乎乎的。
燕大鹏眼里一下就有泪花涌现,神情惭愧又内疚。
“对不起喜娃,是爹错了。”
“爹刚才看到你奶奶了。”
燕阳喜:“奶奶?”
燕大鹏点头,“恩,她骂了我一顿,拼命的拦着我,不让我过去,还拿拐杖敲我……她说我要是走了,咱们喜娃怎么办……”
“是爹……是爹想错了。”
燕阳喜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里有庆幸也有埋怨,更多的是对父亲的牵挂和依恋。
旁边大胖也拿手抹泪。
宋延年心里放心了下。
这下哭出来反而是好事,不然搁在心里倒是不美,就像是心里有了脓包,不戳破它,它便一日日的长,轻轻碰触都疼。
宋延年看向燕大鹏,他说的见到过世的母亲,应该不是梦。
他这是到了死门,一脚迈了进去,要是没有喜娃他奶奶的阻拦,想必他们赶回来时,见到的应该已经是凉透的尸体了。
注意到宋延年的目光,燕大鹏看了过来。
“喜娃,这位是?”
燕阳喜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
“这位哥哥不但救了我,也救了爹你,他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燕大鹏听到这话惊了一下,原来,他抱着死志的时候,他家的孩子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也没了。
燕大鹏勉强撑着自己起来,跪在床上就要磕头。
宋延年拦住了他,“不用不用,你身体还不舒坦,就这样躺着吧。”
过了片刻,他没忍住开口道,“老哥,你这次做事,确实糊涂了。”
燕大鹏低头,“是,是我自暴自弃了。”
宋延年叹了口气。
他拂了下衣袖,一阵风将地上的秽物以及银杏青果卷走,又一道水龙以昂然的姿态席卷过这间低矮的屋子。
不过是片刻时间,原先肮脏的屋子便空气清新,窗明几净。
宋延年温声劝道:“我知道振作很难,但是咱们得振作起来……死是最简单,也是最懦弱的选择。”
他的目光看向旁边坐着的喜娃,声音倏忽的放沉。
“孩子还小,你在,他起码还有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