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楚上青生日快乐啊, 我这儿现在刚下午,你那是不是已经要睡觉了?”

远在英国曼彻斯特的方卓也打来了电话,让楚上青终于放下了她手里的书。

披上羊绒披肩走到阳台上, 楚上青笑着说:“你不是已经赶着零点给我打过电话了吗?”

“那不一样。”穿着运动文胸的方卓也身上披着一层薄汗, 倚着训练场的墙壁,她身上麦色的肌肉纹理被灯光照得如裹星辉。

侧着脖子固定手机, 她空出手来调整手上的绷带, 脸上是笑着的:“二十五岁的第一天,过得怎么样?”

遥远的大陆的另一端, 楚上青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很好。”她是这么回答的。

“这可不是很好的语气。”方卓也观察着自己的指关节的灵活度,“如果真的过得很好,现在你的手机应该已经关机了。”

“差一点。”楚上青说, 她的脸上又有了笑意, “在警局里接受询问的时候手机是应该关机。”

方卓也:“你们那个老板又做了什么?”

“他送了我一颗行星, 方卓也, 如果不是他用这个行星打断了我的告白, 我会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

摇摆,不确定,和失序。

楚上青在感受着曾经长久支配着她的不确定感。

一直到现在, 她的心都依然分裂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想继续谋求确定, 另一部分已经开始警惕。

开始警惕在向傅南商索取确定感的那个人,到底还是不是一直以来在坚持着的楚上青。

那个“楚上青必须要先是楚上青, 做自己的人, 走自己的路, 不然哪配爱别人。”的楚上青?

摸着傅南商咽喉的“楚上青”真的在做自己?还是被大雪覆盖了本心?被对星星的渴望支配了情绪?

“方卓也, 我得到了一份很好的感情, 可我依然感觉痛苦,对方的一点变化都能让我的秩序感消退,与其这么情绪失控,倒不如和以前一样,我无声无息地喜欢,再无声无息的走。”

这是楚上青冷静下来后的思考,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决定,不应该因为傅南商而动摇。

她的人生本来就不该有动摇。

曼彻斯特的训练场,方卓也缠好了绷带,握了握拳头:

“楚上青,你的确定感不是放弃了爱情就会获得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靠祈求交换来胜利的拳击手,也没有放弃了爱情从而变得美好安宁的人生。你在拳台上,命运在向你出拳,这一拳恰好是爱情,下一拳也许是伤病,也许是战争,也许是饥饿,闪躲,还击,锁住它的咽喉,把它打倒在地,是我们到死都在做的事。你一直都在胜利,只不过这次命运打扮成了傅南商的脆弱愚蠢和不确定,你就心生不忍想要退赛。”

结束通话,有人用英语喊着方卓也的名字,她转身,戴上了拳套,走上训练台。

围观的人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北京雪后的夜晚却很安静。

楚上青放下了手机。

傅南商已经睡了。

她的生日过完了,对傅南商心动的第八年开始了,也是属于她楚上青的人生的第二十五年。

去他的“剧情”,她是楚上青。

坐在楚上青家客房的床上,号称自己要睡了的傅南商在黑暗里对着搜索页发呆。

“摸我的脖子是喜欢我吗?”

搜出来的答案是:“他喜欢你,对你有意思,但是他很在意你的态度,不敢对你动手动脚,怕伤害到你,也怕你因此不喜欢他了。”

这个页面已经开了很久了,他说要洗澡,在卫生间里就搜了这个,那之后一直舍不得关。

如果楚上青当时去看看手上端着的纸板,会看见他几乎要把那个纸板给扯烂了。

他怕会错意。

他怕自己一冲动就把楚上青的生日给毁了。

他也怕楚上青是一时冲动,以后想起自己的生日只剩下尴尬。

但是现在,他又开始后悔。

“我的愿望是,傅南商我想要一颗星星。”

“我的愿望是……傅南商。我想要一颗星星。”

会不会,那个,其实楚上青说的不是真的想要一颗星星啊?

缩在被子里的傅董事长打了个滚儿。

从床头滚到床尾,他打开了一个星空图标的APP。

“输入变量:楚上青摸了我的咽喉。”

半分钟后,APP上出现了一行字:“经过计算:轨道重叠概率为37.97%,增加4.56%”

屏幕的光照亮了傅南商的脸,他无声地傻笑了两声,又滚了回去,压到了之前受伤的肩胛骨。

“输入变量:楚上青在生日的时候想要我当生日礼物,她喜欢我。”

又是半分钟后,APP上又出现了一行字:“经过计算:设计者请不要酒后操作系统”

傅南商:……

看一眼时间,傅南商突然有了个主意。

还有半个小时,楚上青的生日就结束了,他是不是可以去告白?!

如果楚上青睡了,他可以改到明天早上。

要是她没睡……

“要是她不喜欢你,你有想过吗?你让她跟一个自己拒绝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你接受得了她的拒绝吗?”

“你确定你被拒绝之后不会失控?”

他自我拷问,又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给自己所有的情感表达都设定了一个必要条件,那就是让楚上青觉得绝对安全。

这个夜晚,显然并不存在这个条件。

沸腾的情绪归于强制的冷淡。

最后看了一遍搜索的结果,傅南商强迫自己关掉了手机的屏幕。

肩胛骨的疼痛变得明显起来,他却庆幸自己受了伤,他受了伤,行动受限,在此时对楚上青来说更安全。

傅氏安排了大部分的员工居家办公,这些人里当然不包括身为董事长的傅南商和董事长秘书楚上青。

毕竟公司里还有一部分员工会去承担打扫积雪的工作。

距离像是忽然之间产生的。

从早上傅南商把溏心煎蛋放在楚上青面前那一刻开始,他迟钝的神经突然有了奇怪的感觉。

因为楚上青没有看他。

她道谢,接过去,就是,没有看他。

“鸡肉三明治你要配牛奶么?”

“好的,谢谢。”

傅南商脱掉围裙,拿起了酱油瓶:

“煎蛋上要酱油吗?”

“我自己来就好。”

手指交错,傅南商看着楚上青接过了酱油瓶。

她还是没看他。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今天早上有个会议改成了线上,上海的苏总想谈一下她们酒店的项目,大概十点半开始,九点半的时候我会把一些资料给你。”

“好。”

一些温暖和暧昧的东西被留在了昨日,今天楚上青家的餐桌上像是在开一个早餐会。

傅南商吃着早餐,静静听着,偶尔提出一点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