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第3/5页)
但是实现的方法,却远远比寻常人来得残酷恶意。
无论那会不会伤害其他生命,是否为天地所不允。
只要她赶在所有人可能伤害她之前,杀死对方,不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她了吗?
只要她把喜欢的人做成雕像,对方不就再也无法从自己身边离开了吗?
鬼婴这样想着,也如此做了。
构筑起戏院的成堆尸骸,就是最好的证明。
燕时洵在邺澧怀中低头望向起尸冲他们扑来的腐烂尸骸,一时间因为自己发觉的真相而有些怔愣。
随即,他的眉眼间染上冰冷的愤怒。
对谢姣姣的愧疚,裹挟了三个人的一生。
白师傅和郑树木永远留在了白纸湖,而谢麟身死。
可谢姣姣并不满足。
她就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不断的想要证明自己是安全的,所有靠近她,靠近白纸湖的人,都会被她第一时间判断为是要伤害她,然后先手杀害。
谢,姣,姣——!
燕时洵目光如厉电,转头直直的看向谢姣姣。
“你想要我留在鬼戏里?”
燕时洵的声音很冷:“但是怎么办,我不想留在这里,只要看到你浑身缠绕杀孽的鬼魂,我就只觉作呕。”
“要不然这样如何。”
燕时洵缓缓推开护他在怀的邺澧,脚步坚定的踩在地面上,向谢姣姣走去。
“鬼戏,我就不留了。除此之外,我还要带走所有本不属于这里的魂魄。”
影子从邺澧脚下一路蔓延,将燕时洵的影子包裹其中。
黑雾缭绕在燕时洵身周,无数厉鬼在其中若隐若现,朝谢姣姣的方向咆哮嘶吼,声震天地。
如同被主将点兵的将士,誓死也要于主将麾下听令守卫。
燕时洵所行走的道路上,那些扑过来的腐烂尸骸还不等近身,就已经先被黑雾掀飞摔了出去。
他黑色的大衣被狂风吹鼓而起,在风中烈烈翻飞,气势惊人。
一片殷红昏暗中,唯有燕时洵的那双眼眸,雪亮如长刀出鞘,锐不可挡。
谢姣姣看着这样的燕时洵,先是错愕,随即,漂亮的脸蛋染上了妒恨,阴森鬼气扭曲了本来精致的五官。
“人间的驱鬼者,天真又爱幻想,以为世界真的像你们经文里写的那样美好……我无法理解,大道选择你的原因。凭什么,就凭你有一个好出身,天生就是被大道钟爱的生命?”
谢姣姣声音阴冷,如毒舌吐信。
“像你这种出身良好的驱鬼者,一生都活在赞誉和鲜花里吧?”
“你没有经历过我看到的那一切,又有什么资格来高高在上的指责我?”
谢姣姣死死的盯着燕时洵,眼珠逐渐赤红:“我和我母亲溺亡于冰冷湖水中时,你们在哪里?我被坏人绑架,眼睁睁看着母亲一样的存在,就被杀死在我眼前……你们,又在哪里?”
“从来没有人帮过我,那我又为什么不能自己报仇!”
谢姣姣的胸膛剧烈起伏,瘦削的肩膀颤抖着,过去两次的伤害就是她不能提的死穴,愤怒让她狂暴。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震耳欲聋:“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所有加害者,所有袖手旁观冷眼看待的人,所有任由伤害发展的人……都统统应该去死!!!
在那之上,鬼婴的道得以成形。
谢姣姣的愤怒和狂暴的力量,掀起了戏院外的湖水,波浪凶悍拍击着戏院四周的墙壁,声势浩大响动滔天,地面的震动让人惊慌于这里是否将要连带着被湖水吞没。
但在来自邺澧力量的加持下,燕时洵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来自鬼婴的愤怒影响不了他分毫。
即便此时他身处于鬼戏之中,隔绝天地与四方神明。
但就如邺澧曾经对燕时洵所言——
“呼唤我的名,我为你的神。”
邺澧缓缓抬起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下,古老玄妙的酆都印逐渐成形,浮现于空中。
他冰冷的目光在注视着燕时洵的背影时,难得浮现出了暖意。
力量汹涌澎湃的从邺澧所站立之处,向燕时洵源源不断的涌去,灌注进他的经脉内。
阴森鬼气入体,但燕时洵却习惯得仿佛那就是自身的力量,没有半点不适。
随着燕时洵的行走,力量一层层的叠加,来自酆都的鬼气与他自身融合得浑然天成,威势惊人。
在谢姣姣眼中,燕时洵也从一个生人,逐步与鬼神的身影重合,身姿庞大如山岳,令她即便在丧失理智的暴怒中,也不由得惊愕的瞪大了眼眸,愣愣的仰起头,看向燕时洵身后直抵上空天幕的磅礴黑影。
那是……酆都之主,鬼神真身。
“谢姣姣。”
燕时洵呼唤着鬼婴曾经身为生人时的名字:“我自认不是迂腐之人,不会轻易插手他人因果,也不会阻拦受害者亲自复仇。”
“倒不如说,我反而是支持鬼魂复仇的,离经叛道的驱鬼者。”
说着,燕时洵唇边勾起一点清浅笑意:“你大概不相信,我以前也是被很多同行排挤,多有诟病的不完美驱鬼者。”
“脾气差,服务态度不好,不为权贵分忧,不彻底铲除所遇到的鬼魂,不帮人改运不为人算卦,委托人伤心的时候也没有温柔的安慰对方,就连驱鬼的排场看起来都不够厉害。”
他的笑容没有温度:“你看,我有这么多缺点,我从来没有过被人前呼后拥捧着的经历,甚至……”
燕时洵的话语顿了顿。
很多年前幼年时的记忆翻涌而上,在燕时洵眼前一一划过。
小燕时洵懵懂的告诉老师,身后背着苍老的恶鬼,却被老师当做恶作剧忽略厌恶。
他试图向同龄的孩子解释自己眼前群鬼横行的场景,却被孩童们笑嘻嘻的用石头追着打,编了歌谣骂他是个厚脸皮的骗子。
小燕时洵在孤立和排挤中日渐沉默,他开始学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却依旧没有逃过来自父母的哭嚎和咒骂。
他们指着小小一团的孩童,歇斯底里的哭着问,为什么自己生出来的是这样一个怪物。
他们问,你为什么不去死。
孩童清澈懵懂的眼神,也慢慢失去了光亮,变得沉寂而漠然。
没有老师会为他撑腰,即便顽皮的同龄人将他推搡着伤害,他也只能一个人默默的缩回家里的狭小空间,自己为自己处理伤口。
然而第二天,再用那副沉默寡言的姿态出门。
小燕时洵从来没有被来自外界的伤害击垮,也没有任何自暴自弃或堕落的想法,他在努力活着。
即便所有人都希望他快一点去死。
那时候他还小,却已经冷眼看尽了人间百态。
谢姣姣口中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驱鬼者……从来就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