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强度加了一周的班后,项目有了重大进展,整个组里气氛都很欢欣,张向阳身在其中,高兴之余又有点担心,担心又要聚会。
他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大家都累坏了,只想赶紧回家休息,一到下班的点,都跑得飞快。
差一点收尾的活儿,张向阳独自留下来干了。
活干到一半,外头打了个响雷。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将整个城市都快淹没。
张向阳习惯在背包里放把伞,所以也不慌,不紧不慢地把活干完,才收拾了准备下班。
走到公司楼下大厅,张向阳才心道不妙。
外面不止有暴雨,还有大风。
整个天都是黑的,雨声惊天动地,张向阳拿着伞,有点不知所措。
公司离地铁站骑车十五分钟,走路得往半小时上去了,公交倒是有,张向阳打开手机一看,下一趟去地铁站的公交还要二十五分钟后才到。
公司门口的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不允许鸣笛,外面早就“警报”连连了。
现在整条街上只有雨声和风声,纯然的自然之声,更令人心生畏惧。
“哗啦——”
伴随着尖叫声,一把伞在街上被风卷上了天,在拥挤的车道内跳跃,看着就很惊心动魄。
张向阳心想他还是等等吧,等雨小点再出去。
张向阳站在大厅的一角,打开了天气预报和查公交车的app,来回地切换,上微博也刷了一下。
本城暴雨的话题已经登上了热搜。
张向阳一路滑下去,发觉这雨似乎是要下整夜。
要不,在公司里凑合一晚?
张向阳皱着眉,心中犹豫地想着。
攥着手机,想的入神的张向阳没注意到身后有几个人一起出了电梯,等人群擦过,他随便瞄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陈洲。
个高腿长,走路带风,外头暴雨连绵,陈洲脚步也没停,手上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入黑夜之中,他身后的人也跟着他一起撑着伞冲了出去。
张向阳盯着漆黑的雨幕,心想要么自己也一横心冲出去算了。
门口的公交车站来了辆车,不是去地铁站的那一辆。
公交车塞得几乎爆满。
窗户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影。
前后门都开了,后门根本没人下,一瞬就关上了,车站上等候的乘客想挤上车。
张向阳数了,一共五个人挤上了车。
如果是去地铁站的公交车,估计连五个人都挤不上。
心里的天平慢慢倒向了“睡公司”这个选项,张向阳攥了下手机,无意义地看了一眼时间,心想自己再等等,看雨会不会小,哪怕小一点,他就走去地铁站。
这样的天气,人格外的想回家。
这时张向阳的手机响了,是家里来的电话。
“向阳,你们那是不是下大暴雨了啊?”李玉娟一上来就直接道。
“妈,”张向阳轻声道,“是,下大暴雨了。”
“我看新闻里都播了……你下班了吧?到家了吗?”
“到了,刚到。”
“淋雨了吧?赶紧去洗个澡,小心感冒。”
“好,我马上去,”张向阳顿了顿,道,“妈,你最近都还好吧?”
“好啊,有什么不好的,妈一切都好,你在外头好好上班,不用担心,好了,不跟你说了,快去洗澡吧。”
“哎,妈,你在家也要注意身体,隔夜菜少吃,等我这个月发工资了,我打给你。”
“别给我钱,你自己留着花,外面用处大着呢,我在家自己有地,有饭吃,花不了钱,好了好了,不说了,电话费死贵死贵的,快去洗澡。”
李玉娟匆匆地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淡下去。
张向阳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的笑容。
这样的雨天,即使回不了“家”,有了家人的关心,心里也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焦躁了。
张向阳又等了一会儿,外头雨势不减,他拿着伞,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还在上头。
也许今晚他不是一个人睡公司,张向阳乐观地想。
张向阳乘了电梯回到自己公司那一层。
事与愿违,公司的灯都已经全关了。
张向阳摸黑到了部门办公室,开了灯,环顾了下四周,自言自语道∶“挺好。”
今晚就在自己座椅上对付一夜了。
或者可以去会客室。
会客室有沙发,睡沙发舒服一点。
不过会客室都是招待贵宾的,他没经过同意就睡里头,好像不太好。
张向阳犹犹豫豫的,有点拿不定主意。
内心摇摆不定了半天,张向阳决定先玩会儿手机。
等要睡了再说。
难得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可以玩手机呢,张向阳苦中作乐,还真笑了一下。
“有人吗?”
门外传来声音时,张向阳吓得手机都差点掉了。
张向阳听出来了。
是陈洲?他不是走了吗?
张向阳一头雾水,连忙起身去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真是陈洲。
陈洲今天穿了件黑衬衣,胸口一个白色的十字形,淋了雨水渍尤其显眼,陈洲看到他似乎也很诧异,“还没下班?”
张向阳没想到陈洲会去而复返,他下意识道:“陈工,你不是走了吗?”
陈洲道:“落了点东西。”
“哦哦,”张向阳心想正好陈洲在这儿,忙请示道,“陈工,我今晚睡在会客室行吗?”
“睡会客室?”
“外面雨太大,去地铁的公交车估计我也挤不上……”
“我带你去地铁站。”
陈洲直接道。
他说的很随意,张向阳却是又觉得尴尬。
他总想起那碗满满的汤。
承别人的情,他不好意思,别人不领他的情,他更不好意思。
如果没法还人情,他宁愿一开始就不接受这个人情。
他不喜欢与别人有太多的瓜葛,这样算不清的接受别人的好意,他怕他还不了。
“你一个人留在公司,”陈洲顿了顿,道,“不太好。”
张向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一下,立刻又想明白了,脸上有点发烧。
的确。
他一个人睡在公司,万一明天公司里谁少了什么东西,瓜田李下的,他可就说不清了。
也不知道是该谢谢陈洲的提醒,还是对对方暗示性的“怀疑”感到被冒犯……总之,张向阳觉得自己今晚是不能睡在公司了。
“……那就麻烦陈工了。”张向阳小声道。
“不麻烦,顺路。”
外头的风雨还是很大,陈洲正要走出去,见张向阳没撑伞,问他怎么不撑伞。
“风太大了,我这把伞伞骨脆,撑不住。”张向阳想起那把飞在空中的伞,心有余悸。
陈洲撑开了手上的伞。
漆黑的,伞骨笔直坚硬,闪耀着金属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