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二天,张向阳醉酒醒来,想到自己一晚上说的那些醉话,尴尬得想撞墙。

他都想好了,管他什么心理阴影,眼睛一闭,那坎不就跨过去了吗?

没想到,几杯酒下肚,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陈洲一定很失望……

张向阳拿着被子,头疼得往被窝里钻。

“起来吃饭吧。”

张向阳人一抖,连忙掀开被子。

陈洲站在卧室门口,运动打扮,腰间系了围裙,“我煮了汤,起来试试。”

餐桌上摆了豆芽汤,还有粥。

张向阳拉开椅子坐下,面色有些讪讪,眼皮抬起,暗中观察,被陈洲逮个正着,“怎么,我坐下的动作也特别帅?”

张向阳:“……”

他太丢人了!

前一天说我无条件喜欢你,后一天喝醉了就满嘴你好帅,垂涎美色的心思都从嘴里滴出来了。

张向阳尴尬地喝了口汤,小声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

被顶着问的张向阳一下愣住,拿着勺子,一脸呆傻。

“觉得我帅也不是罪过,为什么要对不起?”

陈洲给自己倒了杯水。

张向阳没话说,勺子搅了下汤,低下头笑了笑。

陈洲手摩挲了下杯子,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把话都说开了。”

张向阳手顿住,抬头又看陈洲。

“有些事没必要藏着掖着,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你说了,我不会因为你的坦诚生气,人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过去,小阳,我们都不是会过分拘泥于过去的人,是不是?”

张向阳握着勺子,慢慢点了点头。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让陈洲有些不忍心继续追问,可喝醉了才敢说出口的事,对张向阳来说一定是不小的阴影。

陈洲问他,“你想说吗?”

恐惧来源于未知,能说出来当然是好事,张向阳心想他能在上万人面前直播,为什么不能在陈洲面前坦诚?

况且这不止是他个人的事,这关系到他们两个人,于情于理,他都该和陈洲共同面对。

张向阳攥紧了勺子,低声道:“先吃饭吧。”

今天是周六,张向阳最近都一直在忙,难得两个人都有时间,而且很有可能是这段时间里他们唯一能悠闲独处的机会——陈洲周一就要回公司了。

陈洲提议出去散散步。

夏天到尾巴了,天气越来越舒服,早晨的温度刚好,走一走,宿醉的身体会变得轻盈。

张向阳听陈洲的,翻出T恤运动裤,穿在身上,一身打扮青春无敌,他也就大学毕业刚一年,身上残余了学生气,平常束缚在衬衣长裤里就时不时地冒出来,回归大学的穿着,活脱脱就是个在校大学生。

“好久没穿了,”张向阳扯了下身上的运动裤,“有股味儿。”

“穿我的?”

“太长了,没事,正好出去晒晒。”

穿着大学时的衣服,走的路、心境却和在上学时完全不一样了。

贯穿银泽湾的河流时浅时深,时宽时窄,两侧栽满了树,婆娑树影倒映在水中,整条河都是碧色的。

仍是水流,仍是浓荫,仍是一双人。

张向阳走着,用手撩动头顶的树叶,忽然轻声道:“那年我大一。”

陈洲走在他身侧,侧耳静听。

“我老家在纱南,挺小的一个镇,信息相对比较闭塞,从小到大,我一节生理课都没上过,”张向阳看向陈洲,对他笑,“陈工,你们这儿上吗?”

“上,比较隐晦。”

“我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我特别慌张,很不理解,我真的以为是自己生病了,我没想到我身上会发生这么异常的事情,那时候我真是别提有多无助了。”

“不过慢慢的,我自己就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后面我到了这儿上大学,但还是不怎么敢暴露自己的性向,我们学校有个gay,挺出名的,大家表面上都对他挺好,私下里还是常拿他当笑料,我不想那样,所以我选择了隐瞒。”

“再后来……我就认识了……”张向阳顿了顿,道,“贺乘风。”

刮骨疗毒,表面好了不算好,得真正把那点东西全剖干净了才算痊愈。

对现任提前任,真需要很大勇气。

“他在大学时很好。”

张向阳说完看了陈洲一眼,陈洲脸上没什么异常,他问陈洲:“陈工,你听着不生气?”

陈洲道:“生气,我在装无所谓,你继续说。”

张向阳被陈洲这样无顾忌的坦诚感染,笑了笑。

“反正我就陷进去了。”

“挺傻的。”

张向阳自我点评。

“我没谈过恋爱,觉得天上掉馅饼了,那段时间脑子真是懵的,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可能只是觉得耍我很好玩。”

一种残忍而恶劣的趣味。

“我约他出去玩儿,去肃市……”

脚步停下,张向阳侧过脸,望一眼波动的河,他看到水面上他模糊的人影,被摇晃的树填满,“我喝醉了。”

他尽量说的轻描淡写,“醒了以后,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段恋情里感到切实的痛苦。

先前的患得患失、若即若离,再苦,其实也是有甜味的。

恋爱应该就是这样吧,酸酸甜甜的。

可那个清晨,醒来后的痛楚于茫然让他感觉到强烈的幻灭感。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痛的是他的心。

他以为他们是恋人,恋人之间应该互相尊重,他没有期待多浪漫,也总应该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地发生。

一杯酒,几滴血,数日的难堪。

这就是他的初体验。

既不美好也不快乐,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某样器具。

不被珍惜,不被爱。

是强者施加于弱者的掠夺和剥削,而他当时还那么爱他,心甘情愿地忍下了那种痛。

回到本市之后,贺乘风就逐渐开始疏远他。

从头到尾,张向阳除了茫然就是痛,身体上的痛好了,心里的痛漫长得难以愈合,他不知道他是已经好了,还是假装好了。

“我不确定我现在能不能行,”张向阳手抓了河边的栏杆,低着头看河里的影子,抬头又看向陈洲,面色忐忑,“我怕、我怕……”

陈洲抱他入怀,没逼他继续往下说,“我明白了。”

客厅里,张向阳坐在陈洲身边,单手撑住脸,盯着陈洲腿上的笔记本,踌躇道:“陈工,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过X生活,也要做预案吗?

“不夸张,”陈洲道,“有问题就要解决。”

张向阳舔舔嘴唇,道:“陈工,你真的没经验吗?”

步骤写得好清晰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

话是那么说……

陈洲眉头一皱一松,“你提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