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难民队伍
“杰洛特,还记得在凯斯卓山,那头金龙是怎么说我们的吗?”
“你指的是三寒鸦?当然,他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们注定属于彼此,”叶奈法光洁俏脸贴在他胸口,黑如渡鸦的秀发轻轻晃动,让他脖子发痒,“但我们不会有‘结果’,因为创造我们的家伙考虑得不太周全,我们之间缺少了点东西,可以长期维持这段感情的东西。所以我们必须分开,免得日后伤害彼此。”
杰洛特心头莫名涌起一股酸涩和惶恐,这算什么?
死亡危机、第三者插足,他们都一起挺了过去,却败在这一步。
没有“结果”吗?是啊,猎魔人和女术士生命虽然漫长,却注定没有“结果”。
“去辛特拉吧,杰洛特,别再放弃你的命运……”
“把那个孩子带回来,轻蔑的时代即将降临,她将遭遇危险,她需要你!”
“意外律,牢不可破。”
杰洛特突然浑身一震,心头升起明悟。
猎魔人和女术士虽然没有“结果”。
但他有命运之女啊!
“现在别走,专注于眼前,享受最后的五月节之夜。”叶奈法声音腻得像加了糖,雨点般热情的唇瓣落到他身上。
最后是深深的一个吻。
让白狼心迷神醉!
然而她太过用力,咬到他的嘴唇,破皮的刺痛!
唔——
天色已经蒙蒙亮、熹微的白光透过林间缝隙,罩住巨大橡树枝干上,一个风尘仆仆的猎魔人。
及腰的雪白长发披散在两肩,一身沾满血污和泥巴的黑色皮夹克,皮带绑着剑鞘斜跨在肩头。
杰洛特睁开了沉重的眼睛,瞳孔浮现血丝。
这个漫长甜蜜又忧伤的梦境让他头晕目眩,然而嘴巴上异样的痛楚催促他迅速恢复了理智,镶嵌着银饰钉的铁护手随意一拍,一只肥壮的小东西唧唧怪叫地沿着他身体爬了下大树。
“呸!呸!”
猎魔人跳下那棵橡树,摸了摸嘴唇,指尖带血,不由面露苦笑,也许这段时间太过疲劳,他放松了警惕,竟被一只老鼠近了身,还接了一个吻!
说出去绝对会被奥克斯和兰伯特笑死!
“老伙计,你倒是挺沉得住气,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杰洛特走向拴在不远树下的黑色母马洛奇,拍了拍它的脖子感受着它呼出的热气,心头稍微平静。
他环目四顾,这浅浅的树林间,遍布赤杨和荨麻丛……还能看到更远处分布的一些小小的土包,那是昨夜猎魔人新埋的三个拦路劫犯。
进入索登已经一个月。
他从布鲁格出发,由西向东而行,穿过特拉瓦河、艾娜河,搜遍了索登中心区域,在那个尸体堆积如山,人间炼狱般的地方转了一圈,期间遭遇过难民队伍、拦路的强盗和劫匪……在尸体堆里繁殖的孽鬼和食尸鬼。
但都靠着猎魔人兄弟会支援的大量炼金物资安然无恙挺了过去。
可惜,没找到希里半点消息,他遇到的人要么是一问三不知,要么想要他的钱和食物,更甚者想要他的命。
不过一个月奔波,他已经身心俱疲,罕见连续做梦。
然而他必须找到希里!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所谓的命运!
为了自己,同样为了阔别已久的叶。
他望了眼南方,宽阔无垠,水气弥漫的河面在身后若隐若现,这便是分割南北的雅鲁迦河。
度过去便是去瑞文戴尔河谷,北方则将进入玛耶纳。
意外律的羁绊究竟有多深,跟着感觉走真的能把我指引向希里?
他取出一枚克朗在手中一掷。
当正面朝上,白狼洒然一笑,牵着母马洛奇向北而行。
罗伊曾经告诉过,玛耶纳有个德鲁伊之环。
也许她们会知道些什么。
也许和他血脉相连的那个人也在那儿。
深色猫瞳收缩,白狼莫名地紧张又期待起来。
……
另一边。
在赤地千里的索登找了五天,第六天,罗伊站在绵绵细雨中的森林边缘,一条稀疏地分布着死尸的道路上,止步不前。
另一头传来轻微的喧哗声,随后,一支五颜六色的杂牌队伍迈着沉重的脚步朝他走来,破烂的鞋子踩得泥水四溅。
这是十五六个人组成一条难民队伍,但令人震惊的是,队伍里几乎都是脸色憔悴、瘦削的女人,和小孩子。
她们穿着破破烂烂衣不遮体,每个人都提着包裹和行李,一边走,一边在小雨和寒风中瑟瑟发抖。
队伍前方,唯二的像是主心骨的年轻男人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铁剑,穿着粗制滥造的皮毛甲、背负榆木弓和箭筒,目光机警地四下打量,他们身边有一匹骡子满载货物,大的惊人的鞍囊里露出一个大铁锅和几口铁箱子。
脸上带着一道疤的男人注意到路边的静立的猎魔人,立马挥手制止了队伍。
“上午好!阁下是什么人?”他一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一手叉腰,隔着十来米远大喊,“为什么守在森林出口?”
“我叫奥克斯……”罗伊露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容,“一个打算到索登寻亲的雇佣兵,我刚从卡尔卡诺而来。”
男人观察着猎魔人修长精悍的身形,以及冒出他肩膀的朴实无华的剑柄,陷入犹豫。
但他脚边那只懒洋洋打着呵欠的小猎犬让男人脸色稍微柔和。
一个毫无人性的强盗应该不会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养一只除了卖萌外,一无是处、浪费粮食的小狗崽。
“我叫做弗里克,这是我的兄弟巴维……至于身后那群人,都是从柳叶村逃出来的难民,如你所见,都是些妇孺。他们说本来还有十几个人,不过一周前,尼弗迦德人抓住了他们,杀掉了大多数男人,把剩下的女人骑马冲散,而我和兄弟恰好在森林里遇见这群人,现在一起结伴同行。”
“两位,勇气可嘉,带上这么一群毫无战斗力的人,不怕再次遇到尼弗迦德人,或者强盗,”罗伊目光缓缓扫过两人男人和那群寒风中的妇孺,提醒道,“你知道的,战争过后,妖魔鬼怪都会现身,它们比天上的秃鹫更加恶毒,哪怕人死了都要被剔骨吸髓。”
队伍里的人听到猎魔人的话,不约而同缩了缩肩膀,孩子躲到母亲身后藏了起来,只从肮脏的布裙后露出一对对好奇眼睛,打量这个英俊的年轻人。
他散发着某种异乎寻常的气质,声音充满魅力又令人安心。
让人莫名地对他产生信任和亲近。
而他脚下那只憨态可掬、往往绕圈的小狗崽,更是令人情不自禁地卸下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