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孟韫下葬这一天, 天空阴森森的,下起了细密的雨丝。
上清门的历代祖先都葬于后山的一块风水宝地,一行上清弟子抬着棺椁, 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通往后山的狭窄小路上。
走在前方开路的弟子一路撒下黄白色的铜钱纸, 后面的弟子举着丧幡, 漫天飞扬的纸钱与飘摇的丧幡混合在一起,配上尾随其后号丧的唢呐, 这一行倒是声势浩大。
肖倾撑着薄如蝉翼的剑伞,着了身奔丧的素袍, 头上缠了圈长长的孝布, 与如墨的长发纠缠在一起,随风轻拂, 好端端的奔丧队伍, 硬生生被他绝代的风姿给搞成了观光旅游团。
走至半途,这条山路越发难走, 泥土被雨水弄得十分滑腻,众人停下来休息时,一个不稳,灵柩重重磕在了小道边沿, 而又很不巧的是, 边沿的泥土十分松软, 抬棺的弟子刚放下挑担,那土就不堪负重,轰得塌陷了下去, 灵柩沿着陡峭的山壁一路滚了下去。
斐霖大骇,当即运气追着灵柩而去,将剑重重插在了半途,才堪堪止住了灵柩下滚的势头。
随行的弟子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纷纷御剑飞了下去,跪在斐霖面前噤若寒蝉。
送葬的途中出了这种事,何止一个“不详”可言。
肖倾撑着伞剑,白衣飞舞,轻飘飘落了地,他嘴角勾了丝漫不经心的笑,走到灵柩面前打量了一下,出声道:“师兄,先别急着责骂了,你来看看。”
斐霖压下眉头的怒火,转身看了过去。
肖倾蹲下身,摸了把棺木上裂开的凹陷,道:“这里面没有死气。”
难道孟韫没死?
斐霖眸子微颤,大步走到肖倾面前,击入一道灵力入棺查看,片刻后,他沉声道:“开棺。”
一名弟子迟疑道:“在这里开棺?天上还下着雨,即便是要整理师祖遗容,也该回到灵堂才行吧?”
斐霖一个眼神过去,那名弟子立刻噤声了。
曲纣带着人上前,废了许久的力,终于将棺材板撬开,当棺材板移开时,斐霖等人全都呆愣住了。
跪在地上乌压压的一群弟子不明所以,又不敢起身张望,只得在底下窃窃私语:“这是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那棺材里,空无一人。
曲纣看向斐霖,正要出声,斐霖抬手止住,又扫了眼一前来开棺了几名弟子,告诫他们不可张扬此事。
肖倾靠着棺材,噗嗤笑了一声:“师兄打算如何?”
斐霖道:“且先整理后下葬吧。”
这是打算,假装不知道此事了。
肖倾扬了下眉梢:“若是没事,我就先走咯。”
斐霖点了点头,忽又叫住他:“子倾,此事过后,安排弟子历练之事,你可准备好了?”
肖倾没想到这个节骨眼斐霖还问起弟子历练一事,微怔后道:“我宫中就那几名弟子,安排来安排去,还不是他们几个。”
斐霖迟疑道:“我是说......陆谨之。”
“唔......”肖倾摸了摸下唇,很不在意道:“随他自己的,不过他师父是在南疆那里失踪的,他估计会去的吧。”
回到承欢宫,卜一踏进殿门,肖倾立刻将身上这身丧服脱了下来,嫌恶地扔到一边,让弟子去将祝戎等人叫到大厅,看着他们问道:“今年下旬的出山历练,你们可有人想去?”
琦玉是第一个拒绝的:“我不去,我要在山里陪着师父!”
肖倾点了点头,看向下一位。
祝戎也道:“我也不去,我也要陪师父!”
肖倾不可意会地笑了下,他想陪的恐怕不是他,而是琦玉吧。
这四人中就有两人不去了,那剩下的肯定是要去的。
此时周惟已经不再伪装,显出怯懦的一面,小声道:“弟子学艺不精,这趟出门恐会拖了大家后腿。”
肖倾烧了盏茶,正细细挑拣里面的茶叶,闻言看向陆谨之,勾起一个笑:“无妨,这次恐怕你们师兄也会一趟去,跟着他就成。”
陆谨之抬眼同肖倾对视,尔后垂了眸子:“弟子会照顾好两位师弟的。”
徐财旺:“???”
他就这样被安排了?
上清门派弟子下山游历,是历年来流传下来的传统,每招了一届新弟子后,都会在第二年开春之时安排各宫各殿的弟子,沿途经各大门派拜访,一路斩妖除魔,争夺资历与名望。
没有后台的新弟子,通常就是靠这次的游历来积累名气,让自己扬名百家,否则没有机缘,修习个百八十年也没出头日。
又过了几日,斐霖将下葬路上灵柩破损一事悄无声息压了下去,重新殓尸下葬后,与六殿共同商议上清门主之位由谁代掌。
大殿里气氛十分沉闷,谁都知道若是门主出事,门主一职将会由三宫之主自行决议。然而如今傅明秋失踪,斐霖无心门主之位,这位置自然是落在了肖倾身上。
论武力,斐霖最盛,论资历,傅明秋过尤,论天赋,当属肖倾最有望登得仙位。
他们没什么好反对的,肖倾除了名声太差,性格诡测,不与人为善等,其他都挺好的,更何况他是放眼整个大陆里,唯一被先知定言有望成仙的人。
但六殿就是看不惯。
可要他们说出个源头,又没什么可说的。
系统道:【这就是反派光环,只要是反派想做的事,都会困难重重。】
肖倾:“......”
斐霖等了片刻,起身道:“门主手印就由师弟代掌,三大宫主之位的候选,等弟子游历归来,便开始抉择。”
若是肖倾登上门主之位,下设的宫主之位自然也顺理成章得由下一辈的弟子们竞选,这次的游历可以说是非常精彩了,出头的便有望登临宫主,可以想象大家必然争破头也想觅得些机缘。
正要一锤定音的时候,一位阁老站了出来:“我认为,还是得由斐师侄来代理门主。”
他这一出声,在场的纷纷聒噪起来,有反驳的,也有看局势已定赞同的,一时静谧的大殿像是煮开的沸水一样,热腾了。
肖倾坐在三宫之位,媚眼斜飞,好笑地看着他们因自己而争执,等声音渐消后,才懒洋洋起了音:“各位有什么不满的,无论是我还是师兄,不都没你们的份吗?”
这一句,彻底惹怒了反肖派,一人拍桌起身,指着肖倾的鼻子道:“你可有尊敬过你师父,有什么资格暂代他的位置!”
如此说肖倾就疑惑了,他微微挑了眉梢,问道:“我和我师父感情可好了,如胶似漆,整日里苟且,缠绵于床榻,哪里不尊敬了?”
系统吃瓜道:【孟韫的棺材板盖不住了。】
刚刚指着他鼻子骂他的阁老,气得老脸都红了:“你,你...你怎地如此不要脸,将这种事拿到台面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