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天地万籁俱寂, 那一刻肖倾想过很多,他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自己脱身,他甚至还在想, 如果他死在这里, 没有完成任务还能回到现世吗?

其实这件事他很早前就验证过, 那年他为陆谨之挡了一剑,故意让剑尖插进自己的心脏, 可是也不知是因为握剑的人手抖了,还是系统从中作梗, 他最后没死成。

紧接着又有一次遇难, 被东府道仙所救。

那么这次呢?是系统最后修复他破损的身体,还是那位半仙出场将他救下?

肖倾睁眼, 看着迎面而来的细密长箭, 眼前闪过陆谨之的脸,以及他离开时说的那一句“我在客栈等你”。

如果他回不去, 那个傻子可能会一直等下去吧?

那一刻肖倾想:我不能死。

千钧一发之际,他手指快速捏着法诀,双目充血,用尽此身最后一股灵力撑起防御结界, 长箭转瞬及至, 击打在结界上, 兵器相撞的金属声绕耳不绝。

在漫天箭雨中,肖倾突然看到人群里一张苍白的脸,那人站在阴暗不起眼的角落, 一身黑色斗篷,帽兜盖在头顶,遮了大半张脸,当发现肖倾看到他后,还勾着殷红的唇朝他微微笑了下。

肖倾突然感觉到一股心悸感,心脏仿佛受到感召,跟随那人一起跳动,他跳,他则跳,他不跳,他亦不可跳。

几乎是瞬间,肖倾便猜出了那人身份:齐采桑!

正此时,羽裳见无法呵退围攻肖倾的士兵,转身面朝高坐在上的国主跪地道:“阿满,求你撤兵,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国主微笑道:“裳儿,起来。”

羽裳绝望:“阿满,他们是打不过子倾哥哥的,这样下去只会让南蛮国的子民血流成河。”

国主摇了摇头:“裳儿你仔细看,他真能坚持住?此前我便派人调查过,肖子倾自小被他母亲下过至毒,在她母亲怀孕时,其母更是喝过毒性很强的堕胎药,虽然遭此劫难最后仍是保住了,可他从小便落下了根上的毛病,灵力虽然强盛,但无法持久作战。”

肖倾闻言,嘴角勾着笑,被结界的重力压着依然没有伏身半分,且同时在运转周天恢复自身耗损过度的灵力,他回过身,对国主道:“你知道的倒是很详细。”

国主颔首,道:“你们每个人,我都了解得很详细。裳儿,记住,这便是为君之道。”

肖倾喉头又有一股鲜血冒出,来不及吞咽,有血丝从嘴角流出,划过白玉似的下巴,美得祸国殃民,而他再抬眼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已不见黑袍人的身影。

国主微笑着问:“你还能坚持多久?”

“你觉得我需要坚持?我想走这里还没人能拦得住我。”

“那你为何还不走?”

肖倾冷笑:“我在思考,如何把你的头颅摘下来。”

他之所以留下来就是想宰了这个国主让羽裳继位,南疆国在羽裳的带领下或许还有生机,但刚羽裳的哀求让他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一意孤行。

他想做的,并不是羽裳想要的。

肖倾冷嘲一番后,就听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有我在,他不需要再坚持!”

愕然回头看去,见陆谨之已安顿好周惟,脚踏虚空而来,他击出一道灵力,加强了肖倾周身的防御结界,卜一瞬,肖倾所感受到的威压瞬间消弭。

陆谨之挥剑斩开箭雨,落到肖倾身边,伸手扶着他的肩,担忧道:“师叔你怎么样?”

肖倾摇了摇头,挣开他的手,低声问:“你怎么这么快,周惟安顿好了?”

陆谨之微微笑了下,抬手轻轻擦拭掉肖倾下巴上的血迹:“安顿好了,师叔放心,周祥料出今日祭祀大典会生变,所以一早便赶了马车在寺外,我已将周师弟交给他了。”

陆谨之扫了眼高台上看着他们的南蛮国众人,问道:“杀出去,还是取了这些人首级?”

他说这话,居然一点也没停滞,仿佛再寻常不过的一声询问。

肖倾却压下他握剑的手,看了眼面朝国主跪着的羽裳,轻声叹道:“杀出去就好。”

他话音一落,一束信号弹炸响在天空中,绽放出一朵金红色的烟花,便立刻有百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一时间局面再次呈现扭转之态!

与此同时,这片刻光景肖倾也已经恢复了大半,肖倾腾飞而起,千丝绞碎袭来的利箭,白衣翩然,一根袖箭在众人还没察觉到的时候,便铮地一声钉在了国王身后的王座上,离他的脖颈不过一根针的距离。

一道鲜血流出,肖倾落在扶桑若木上,冷声道:“今日看在羽裳公主的面子上,便留你一条命,若再让我见到你,别怪我不客气!”

与高手对招,一个瞬息的停顿,就能让对手恢复如巅峰。肖倾就是这样的高手,被誉为最有飞升之资的人。

国王抹了一把脖颈上的鲜血,脸上的笑容终于龟裂,看着肖倾的目光很是阴冷,肖倾却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同付潜与陆谨之杀出了包围圈。

寺庙外有马车早已候着,黑衣人拦道,陆谨之扶着肖倾上了马车后,自己坐在驾车的位置,正要扬鞭,一个黑衣人从外冲了过来,对他道:“公子到车厢里照顾主上吧,属下来驾车。”

黑衣人取下面罩,正是肖倾身边出场率最高的付潜。

陆谨之便将马鞭交给他,转身撩开帘子钻进了车厢里,付潜坐在陆谨之原本的位置,一扬马鞭,马儿长嘶一声,提起马蹄急速奔了出去。

马车颠簸中,陆谨之不容份说握着肖倾的手腕把脉。由于马车颠簸得厉害,他隔了好一会才握准脉象,放下肖倾的手沉色道:“师叔体内灵力周转紊乱,需要立刻静心休养。”

肖倾颇不以为意地道了声知道了,将手腕拢回袖子里,侧头靠在软垫上闭目休息,但马车走在山路上实在太过颠簸,摇摇晃晃地根本睡不了,正气恼,一只手伸过来,垫在肖倾脑后,防止磕撞着头。

肖倾便枕着他的手闭目休息了片刻,迷迷糊糊时,得寸进尺地想要寻个更舒适的地方,于是头一歪,便枕在了陆谨之的肩上。

陆谨之身子有片刻僵硬,又很快放松了下来,抬手想搂着肖倾让他睡得更安稳些时,肖倾突然瞪大了眼,直起身,并坐远了些。

陆谨之:“......?”

肖倾咳了一声,别扭道:“我听人说你不喜跟人亲密接触,刚是我忘了。”

陆谨之无奈道:“师叔不必......”

一句话尚未说完,马儿突然长嘶一声,车厢震晃,蓦地停了下来。

肖倾皱眉,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隔了片刻,付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上,遇到一伙人拦道。”

肖倾颇不耐烦地嗤了声,正要起身,却被陆谨之按了回去:“师叔歇着,外面的人弟子来对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