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纪拾烟还是没有反应上来。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脱水太久已经开始出现幻觉, 不然怎么听到了“陆队长”这三字。

——这一世睁开眼,来到KPG,听到的属于陆朝空的第一个称呼。

他总觉得“队长”二字, 落在陆朝空身上, 读起来, 包含着无数的韵味。

比如沉稳、比如冷静、比如能力与责任、比如深藏于心的……长情。

无数的人喜欢喊陆朝空“陆神”,虽然纪拾烟也喜欢, 但他还是更喜欢喊陆朝空“队长”。

因为这样仿佛距离瞬间就拉近了,听起来他们二人的人生都有了交集。

哦不。

太久没见到陆朝空,一想起陆朝空就会心疼而本能地封存了那段记忆, 于是纪拾烟都快想不起来了, 陆朝空是KPG所有人的队长, 却只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还是他的爱人。

虽然意识依然在恍惚, 但纪拾烟眼尾无意识又流下了泪水,淌过脸侧,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

“时言。”

男人蹲下了身:“我叫季闻英, 是陆朝空的助理兼保镖。陆队长他被池南景盯着行踪,怕打草惊蛇,没有办法来, 但他就在基地等你,他一直都在等你。走吧时言, 我们回家。”

“真……真的吗?”

纪拾烟嘴唇翕动着,长长的睫毛染着泪光、一颤一颤的,眼底还是不敢相信。

季闻英把项链塞进了他手心:“真的。我们见过面, 不是吗?”

纪拾烟又怔怔看了他两秒, 而后猛然站起了身,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黑, 季闻英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不急,时言。”

他扶着纪拾烟的胳膊,温声道:“慢点。”

距离并不近,纪拾烟状态也不好,但他依然走得很快。

如果不是避嫌,季闻英都想把纪拾烟抱起来跑,但毕竟是上司的人,他不太好碰,于是只稳稳扶着男生。

回到直升机旁,季闻英让纪拾烟在门外等了一下,然后从后座拿了一件队服外套出来。

“时言。”

他笑了下:“队长给你带的,是他的。”

看见那熟悉的红白配色,和背后衣领下Ephemeral几个字母,纪拾烟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然而不等他细细回忆,纪拾烟却骤然意识到,自己身无寸缕、只裹了池眠的一件西装外套,而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看起来“性爱”过后的痕迹。

纪拾烟下意识捂住了领口,有些无措地望着季闻英。

季闻英却恍若什么也没有看见,转过身,给够私密空间让纪拾烟换衣服。

纪拾烟深吸了一口气,绕到另一边,脱下池眠的衣服,换上了陆朝空的外套。

熟悉的淡香充斥了嗅觉,纪拾烟终于有了种自己即将回到陆朝空身边的真实感。

他望着池眠的衣服看了两秒,没有犹豫,直接放在了沙滩上。

“走吧。”

纪拾烟的声音还带了鼻音,嗓音微微发哑。

季闻英扶着他上了直升机,递给他一瓶水,

纪拾烟吸了吸鼻子:“谢谢。”

季闻英笑:“不用。”

然后他道:“抱歉,我也穿的是短袖,让机场接车的人帮忙带一套衣服可以吗?”

纪拾烟点头。

暖气开得很足,纪拾烟一点也不冷,或者说鼻尖的淡香驱散了一切严寒,从心底绽放出璀璨的耀阳,顺着血流温暖了全身。

他展开了手心,因为攥得太紧,已经有汗水浸湿项链。

纪拾烟用指腹细细擦净,而后无比珍重地戴在了脖颈之上。

他侧躺在座椅里,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陆朝空宽大的外套,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静静看着窗外渐远渐高的风景,看着先前居住的囚笼般却宽敞温馨的别墅越变越小、视线逐渐汇成一片大海的蓝。

先前纪拾烟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够离开了,他一定很开心很激动。

然而这一天真的来临时,纪拾烟心境却很反常的、却也是意料之内的、无比平静。

只有对陆朝空的思念,源源不断涌了出来,再一次淹没了他。

而别墅里,却有一个人站在窗边,从飞机落地,就一直在静静地注视。

“池少爷。”

旁边的人恭敬道:“按照您昨夜的安排,时先生被接走走了。”

“看到了。”

“上海预报有阵雨,我们现在回吗?”

“嗯。”

而后池眠一怔,上海有阵雨,夜里会不会冷。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就不该一怒之下扯了烟烟的衣服、或者多给他留几件,那边冷,男生身子这么弱,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但很快,方才的画面又浮上脑海。

他亲眼看着,纪拾烟换上了陆朝空的外套,而后把他的衣服扔在地上。

……算了。

给他再多衣服,他也不会碰一下。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有些发黑,池眠缓缓扶住了窗框。

看到他的手指在颤抖,旁边的人连忙道:“池少爷,您都三天没休息了,睡一会儿再走吧。”

“……不用了。”

池眠闭了闭眼,慢慢走到沙发边,半跪在地上捡起了纪拾烟总是喜欢裹着的毛毯,像是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最后支撑着自己,轻柔地抱在了怀里。

“走吧。”

他说,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季后赛快开始了啊,原来已经这么久没去看过CJ的比赛了……”

-

“季先生。”

纪拾烟突然转过了脸,轻轻出声:“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季闻英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你还是去问队长吧。”

纪拾烟一怔。

季闻英这么说,他更好奇了,甚至有隐隐的担忧。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季闻英又道:“不用担心,队长好着呢。”

纪拾烟点了点头,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睡一会儿吧。”

季闻英拿了个毛毯盖在纪拾烟身上:“醒来就能看到你想见的人了。”

这句话的场景纪拾烟想过无数次。

每次入梦,他都希望睁开眼后看到的是陆朝空,自己就躺在陆朝空怀里,注视着后者漆黑深邃的眸子,获得他一个温柔的吻。

所以纪拾烟就算身心已经无比疲惫,但睡眠依然很浅,心里总是惦记着陆朝空,没睡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十几个小时过去,中途纪拾烟还喝到了熟悉的Liquor熬的粥,胃里传来暖意,让他终于沉沉睡去,却在快落地时被呼啸的风声吵醒。

纪拾烟惊醒,缓了几秒,而后直起身子去看窗外。

乌云压城,浓重的黑色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雨点重重打在窗户上,宛若冰雹,都有一种下一刻会砸碎玻璃的错觉。

飞机在云层里颠簸,自然天灾面前、人类和人类创造的机器还是太过渺小与无力,纪拾烟的心不由提了起来,指尖有微微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