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指着陆朝空, 目光却看着纪拾烟。

纪拾烟也在看他,眼底是绝望、无助、哀求,泪水无声的流着, 他知道话语此刻已经无力, 于是只能这么看着自己, 那双眼眸做着最后的挣扎。

像是前一世、还在自己身边时,每次被自己关进笼子的那般。

池眠已经好久没有从纪拾烟眼底看到过这种神情了——这种满足自己恶劣的偏执与掌控欲、让自己清晰地知道纪拾烟还属于自己的神情。

一时看到, 居然无比怀念。

但原因也很简单,现在的纪拾烟不属于自己。

好像池南景说的没错,杀了陆朝空是最一劳永逸的事情。

池家发展到现在, 池南景自己手上沾的鲜血从来没有少过, 自己和陆朝空争纪拾烟, 竟然没有想过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

多好。

爱人抢了回来, 池家没了最大的威胁,CJ也稳坐LPL巅峰。

池眠笑了一下,然而下一秒, 他突然转了回来,对准池南景的额头突然开了一枪。

刺耳的枪声伴随纪拾烟的尖叫响彻静谧的夜,鲜血混着脑浆炸了出来, 池南景的眼睁大到一半,似乎在池眠转过身时给怔住了, 来不及讶异与震惊,额头就瞬间被子弹洞穿。

池眠没有再看死不瞑目的池南景一眼,而是摸着枪杆,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你都知道烟烟在我心里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也知道我之前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怎么还要逼我让烟烟难过呢。”

“天天给我灌输杀了人你都可以我摆平的念头,不教点好的, 活该你自食其果。”

“都干什么?”

池眠抬头,目光淡淡扫过周围的保镖:“老头子现在死了,继承人是我,有你们这么拿枪指着主人的么?”

他把枪随便往口袋里一插,走向那边,想先去开纪拾烟的笼子门。

然而男生抱着自己膝盖,整个人还在抖,脸色苍白,瞳孔有些涣散,死死盯着池南景和他额头上漆黑还在往外流的洞。

“烟……”

池眠一个音刚出,纪拾烟就瑟缩了一下,向后逃去。

池眠静静站在那里,而男生的眼底满是惊恐与自我保护,两人静静对视了许久许久,池眠而后妥协了,先走去了一边。

他蹲在了陆朝空面前,看着后者微缩的瞳孔,语气却无比轻松,仿佛刚才开枪杀人的不是自己:“见笑了,我家从上到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待下去的。”

“你别自作多情,现在我把烟烟让给你了,不代表下一世我不会和你争。反正灵魂重生这种事情都真实发生了,我相信我下辈子还会记得烟烟。”

“最后一个事,别告诉颜郁,让他安心打完世界赛。”

池眠没有给他解开绳子、也没有撕掉他嘴上的胶布,然而下一秒,他还是被突然起身的陆朝空夺去了口袋里的手枪。

池眠一愣。

他呆了半晌,不可置信的目光从地上已经被割断的麻绳,缓缓转移到陆朝空脸上。

陆朝空抬手,撕掉了胶布,音线低淡:“池眠,你没有必要这样。”

“你……”

陆朝空边卸枪的弹夹,边道:“烟烟被他们带走,我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录音笔、摄像头、狙击手,我都有。我和你一样,要通过这次让池南景彻底进监狱。”

“烟烟在笼子里,目标范围太广,我不敢轻举妄动,但没想到你直接对池南景开枪了。”

池眠“嘁”了一声。

他抱胸,微眯起眼:“你还是那么贱啊陆朝空,如果我真的对你开枪,狙击手会先把我手腕打穿的吧。”

陆朝空没有接话,语气很冷:“录音我有,跟我去找警察,防卫过当不会判很久。”

“防、卫、过、当。”

池眠细细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挑起眼尾:“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杀人,我早都想送那个老头上西天了。”

“不要在这说气话。”

陆朝空俯下身,用缠在腕间的铁丝打开了笼子的门:“烟烟,没事——”

“事”字刚发了一半的音,他的双臂突然被人控制住了。

陆朝空猛然抬头,看见池眠很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别忘了,你还是在池家的地盘上。”

陆朝空胳膊一顶,反手挣脱开一个人,却随即有更多的保镖按住了他。

他的眼骤然沉了下去:“池眠,你够了。”

池眠朝他笑了一下:“陆朝空,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哪儿会让纪拾烟全心全意都只有你啊。”

纪拾烟对眼前的一切好像没有很怕,只是茫然,与困惑,睁着大大的眼,不知所措看着池眠和陆朝空。

他的眼尾还染着泪水,只是不再流了,身体有些发软,却扶着栏杆想要起身,去找陆朝空。

池眠知道他只怕陆朝空会死,在知道陆朝空不会死后,他便又立刻冷静了下来。

心脏传来一阵钝痛,明明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要彻底把烟烟放给陆朝空,为什么看到他眼里只有陆朝空时,还是会心痛。

不过这样……自己才更要继续了不是么,就算此生无法得到纪拾烟,也要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留下一个深入骨髓的烙印,下辈子他才还会记得自己,自己也才有机会继续追寻他。

“烟烟。”

池眠的手抚上了纪拾烟的脸侧,似是在怀念,又似是贪恋、怎么也看不够。

他的声音很温柔很轻,像在自言自语:“还记得你的三周年忌日上,我说过,愿有来世,那时我会第一个认出你、继续爱着你。”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没想到那时候你就听着呢啊,多讽刺,是不是觉得我就像个小丑。”

池眠也没想着纪拾烟会回应,或者他没打算等纪拾烟的回话,而是自顾自继续道:“就算这样,我还是要对你再说一遍这些话。烟烟,愿有来世,那时我会第一个认出你、继续爱着你。”

“纪拾烟,劝他一下。”

陆朝空已经喊了出来:“池眠你不要这样,你想想颜郁!”

陆朝空和池眠已经说到这样了,纪拾烟再觉得不可置信也必须相信了。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响在耳边,他睁大了眼,声音染上一分惊慌:“池眠,你不要……”

池眠的唇边还挂着温笑:“烟烟,一命还一命,是我欠你的。”

他衣兜里也有一把很小的手枪,塞进了纪拾烟手里。

“烟烟……”

明明这两个字只念了不到二十年,池眠却觉得像是念过了数万个生世一般,在滚滚忘川上下沉浮,被浸没、冲刷净了所有温柔和念想,徒留一片荒凉。

“花房不在了,玫瑰花要依旧盛开。”

他握着纪拾烟的手,对准自己心脏,扣动了板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