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3页)

以藏得极深晃眼还很难找的温柔做基底,加入视情况而定的表演性质的冷淡,再调入适当的视情况而定的嫌弃,再放点拿无辜朋友们当乐子时的愉悦狡黠做装饰,最后扣上时厚时薄的一层玻璃罩伪装——好啦,这就是源千穆看朋友们时的眼神!

过去玻璃罩再厚,好歹他们也能看个六七分清,可越到后来,像绯红宝石一般美丽的那双眼里,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见的次数越来越多,重逢后的见面更是如此。

诸伏景光在寻找友人的路上就想,他要保护重新绽开的玫瑰,却又要将外层的玻璃罩取下,那动作必须格外谨慎,还要用更小心翼翼地为它挡住风雨。

透过玻璃罩看到的玫瑰是娇艳鲜活的,仿若扎根在足够丰饶的土壤,享受着美好的阳光和雨水,怎么看都不需要旁人挂怀。

但玻璃罩下真正的玫瑰是什么样,只有他取掉那一层,亲眼所见后才能知晓。

男人预想过很多种可能,他觉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是枯萎的还是残破的,只要根还活在土壤里,细心的养护就能把它救回来。

嗯,肯定没问题,养花养猫养人他应该都挺擅长的,这些年他的厨艺也突破到了全新的境界,正好千穆还没有感受过他的进步,干脆撇开零暗藏杀气的三明治,到他这儿来换换口味……

……结果,还是太乐观了吗?

即使是樱花树下的初遇,红发青年丝毫不掩嫌弃的双眼,也未到如今所见的冰冷程度。

心脏好似被猛地攥紧,黑发男人与友人间的距离迟迟未能拉近,他就像被危机感牢牢钉死在了原地,蓝眸中挣扎闪动,面露痛苦。

不能动。哪怕是挪动一根手指,稍稍张开一点口……都不能。

目光所及之处,是【危险】,是真正的【怪物】。

【怪物】似正冷静地思索着,等待着他的靠近。

他肯定会靠近的,所以,对方思索的内容是,应该如何留下他,折断他的手骨腿骨,封锁住他所有能够逃跑的途径——

自【怪物】垂下的指尖投落在地的影子,随时会弥漫至猎物的脚下,将其无情吞噬。

“……”

……这个人,是千穆?

脑子发懵的男人,仿佛突然听到大门轰然洞开,一个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降临:

——诸伏景光。

——你确定自己,做好了直面怪物的准备吗?

“…………”

搅得一团糟的复杂心绪忽然清空,竟是被怒火一把烧了个干净。

诸伏景光明知妄动会带来危险,仍旧捏紧双拳,面上浮现隐忍的怒色。

——不能允许。

那个词语,绝对不允许用在他重要的友人身上!

开什么玩笑,这个高高在上的语气……千穆怎么可能是可怕的【怪物】!

但也拜这个莫名其妙的危险预示所赐,诸伏景光把骨头发出咯嘣声的拳头松开,顿时感觉清醒多了。

嗯,他没做好准备,那又怎样?准没准备影响不了“他是来救源千穆的”这个结果。

至于别的困惑。

为什么要留下他?

不知道,不在乎,他本来就是要留下的。

为什么觉得他会逃跑?

他不会跑,撒手就没的野猫在外兜转一圈就能变成这样,他气得把人绑身上带回家还来不及,谁特么会拔腿逃跑?!

方才居然在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在想什么呢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对自己的失神很是介怀,再对上友人阴恻恻的眼睛,他几乎是极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源千穆,再信你的鬼话我就是傻子!”

没事、很好、不用担心——这就是源千穆挂在嘴里的“没事”?!

从门口到木板床边只有五步。

黑发男人步伐踏得坚定,纵使每落下一步,心头那诡异到令他茫然的感觉就加深一分,他也不曾动摇。

时间总计也不过数秒,可就在这数秒里,锁死他的眼睛似乎始终未眨动。

友人的瞳孔,有点像猫科动物受惊时收缩成一线的形状,但再凝望时,竟更贴近蛇的竖瞳。

——他“看着”自己走进他的巢穴,不见欢迎,亦没有抗拒,唯独平直的视线终于开始滑动。

诸伏景光只捕获到了友人视线在自己身上的几个落点。

落在太阳穴的一侧,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具头颅破碎的尸体。

落在喉间的要害处,这次是变成了脖颈折断的尸体。

落在胸前正对心脏的位置,他又莫名感到自己心脏中枪,倒地之后又成了一具尸体……

这些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错觉?

如果说情况明显不对的友人在用目光给他编织死法,那就跟其他的发现对不上了。

从始至终,友人的眼里就没有致命的杀意,他不打算要闯入者的命,可无知的闯入者仍觉察到没顶的危险——那么【危险】到底从何而来?

诸伏景光想要弄明白,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他不像萩原研二那般敏锐,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真相那里去。

不过没关系。

他顶住了难以言喻的渗人感的侵蚀,终于走到了友人的身边。

红发男人垂下的手臂微颤,诸伏景光不管他是想抬手推自己还是抓自己,先下手为强就行了。

“千穆。”

他用两手将友人的手掌紧紧包在中间,用力把力量传递过去:“别担心,我来……”

话音突顿。

原因是诸伏景光发现自己像个傻逼,自己本想温言鼓励的对象比他更傻逼。

“?”

“源千穆你???”

这是温和体贴极具责任心的男人第一次想要破口大骂。

现在是什么时节?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月长野就要下大雪了!

森林里的破屋子能挡风不漏风就不错了,想保温不如做梦,源千穆居然敢只穿件单衣,躺在没有床褥的木板上?

这混蛋把自己唯一能当被子的风衣压在身下,风衣不见凌乱的褶皱,许是因为自“睡着”之时,他就保持着这个安静的姿势没有动过。

真讲究,真行啊!

诸伏景光差点气晕过去。

强行把自己从心肌梗塞的边缘抢救回来,诸伏景光再一看,好啊、好得很!“惊喜”竟然还有一连串!

源千穆在这儿躺了绝对不止两天,他还给他算少了!

更恐怖的是,屋内任何角落均死气沉沉,打起探照灯也找不到半点生过火烹饪过的痕迹,干净得甚至不见食品包装袋。

……这混蛋难道三天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

诸伏景光第二次想要破口大骂,这次实属是个人都没法忍,当即怒骂出声:“抚恤金我给你收了,你特么还想要我再给你收尸?!”

好脾气的诸伏警官眼前发黑冒金星,变握为抓的两手哆嗦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