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拒绝

回到学校,天已经彻底暗了。

简迟脑海中一会是白希羽,一会又是和季怀斯相处的这一天,想不明白故事的走向怎么又偏离了轨道,原本的计划甚至将他推向一个更加危险的处境——他莫名有这种感觉,来自直觉。

季怀斯也许是感应到低沉的气氛,一路很安静,把简迟送到宿舍楼下,嘴角展开一抹淡淡的笑。

“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简迟的脑子乱糟糟,仓促地留下一句就要转身离开,目光不经意瞥见远处走来的一道黑影,在校园两边的路灯下摇曳,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拒人千里的冷气。

季怀斯顺着简迟的视线看去,并不意外地说道:“闻川今天回来的很早。”

“……很早?”

“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季怀斯偏头望进简迟的眼睛,略显灵动地眨了一下,“等下次见面,我再和你细细地说。”

或是是感应到什么,闻川直直扫了过来,简迟先一步错开目光,没有对上。

晚上,简迟少有的失眠了。

他善于剖析自己,有时晚上睡不着,就会将白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复盘,季怀斯的那些要求其实不难拒绝,没有用强硬的态度逼迫他做什么,更不像邵航那样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为什么会答应?简迟问自己。说到底,他已经将季怀斯挪出了‘普通同学’的范畴,不知在什么时候放进了‘朋友’。

回顾过去的种种,简迟从来没有碰见过季怀斯这样的人。他喜欢和张扬这样大大咧咧的人交朋友,会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不适应和白希羽这样过分天真的人相处,因为会顾及一言一行。但总有人不喜欢张扬的八卦,偏爱白希羽的热情直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喜好。季怀斯不同,他似乎是没有人会真正讨厌的类型。

简迟明白他不应该为季怀斯开脱,这只是一本书,就连世界也建立在虚假上,他现在需要做的是不让事故波及到自己,再慢慢寻找出这个世界的秘密,不应该和周围的人扯上牵连,包括季怀斯。

下课路上,简迟与抱着课本的白希羽在走廊上碰见,他的第一反应是避开,但已经来不及,白希羽快步走到面前,有些关心地问:“简迟,你的身体还好吗?”

简迟想起曾撒下的谎,面不改色地说:“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副会长那天很担心你,吃饭的时候还问了我不少有关你的事情,”白希羽垂下眸说道,很快重新扬起一个笑容,“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马上要上课了。”

“好。”

简迟的视线不由在白希羽的背影上多停留了几秒,也许是错觉,白希羽的神情似乎和往常有些细微的不同。

化学的assessment截止在今天,简迟早上七点半就去图书馆打印出了复印件,趁着全班交作业的间隙,张扬按捺不住地凑上来,“简迟,周六的音乐会怎么样?”

“很不错,”简迟把自己的那一份作业递给前面,“副会长的小提琴很厉害。”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吧!”张扬很是自豪地扬起脖子,也不知道在自豪些什么,“我发现了,自从你转过来,我见到副会长的频率直线上升,以后你走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简迟忍不住揶揄:“你总是提起副会长,难不成是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

张扬一脸震惊,用‘你竟然是这么想我’的表情看向简迟,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川临的圈子就那么点大,我爸以前总是提着我的耳朵让我学学季怀斯,那时我还挺不屑,甚至有些讨厌他,后来进了圣斯顿,见到真人,慢慢就对副会长心服口服了。再说了,我可是直男!”

简迟相信季怀斯一定曾是所有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听到张扬最后一句强调,笑了笑,“我知道。”

“你的表情看起来就很不对劲!”张扬嚷嚷,气急败坏的模样让简迟的笑容更盛了一点,“我真的是直男!要不是来到这个和尚庙,我至于单身到现在吗?你别不信,我初二就谈了女朋友,还是当时的班花呢。”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跳到了张扬的初恋女友上,简迟兴致勃勃地听着,余光瞥见迟来的闻川,杨峥已经见怪不怪地摆摆手让他坐下,一副已然放弃训话的无奈。

闻川擦身走过简迟的座位,又一次传来阵让他觉得熟悉的味道,血腥味。

简迟稍转过头,闻川的背影挺得比平时更直,细微看去,步伐不太自然,落坐时的动作放慢了几拍,没有像以往那样趴下去,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露出一截黑发下的优美下颌与脖颈。

“你怎么总喜欢盯着闻川看?”张扬的声音把简迟拉了回来。

他不禁一怔。

有吗?

他想起了书中曾描写的有关闻川的内容,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白希羽在课上发现了闻川的不寻常,下课后悄悄尾随他来到天台,误以为闻川要自杀,于是跑过去拦腰抱住了对方,没想到不小心按到闻川的伤口,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虽然是一个乌龙事件,但也误打误撞地拉近了距离,在白希羽的担忧下,闻川默认让他为自己上药。

就像季怀斯那天晚上所说的那样,闻川的情况很特殊,他是圣斯顿唯一一个允许夜间出校的学生。

书中对所有人的背景都有或深或浅的描写,简迟也被迫了解了闻川的身世。不出意料,他的确和张扬听到的一样是傅家认回的私生子,从前一直独自生活在江城,不清楚原因。唯一能确定的是闻川从前的生活并不好过,不得不在高中时辍学打工,直到二十岁这年,被突然冒出的亲生父亲强硬带回了川临。

即使回到真正的家庭,闻川也没有被亲人重视。他没有改姓,除了家世带给他的那枚黑色胸针,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富家子弟该有的特权。每晚都会离开学校,去地下拳馆做曾在江城打过两年的黑拳,等到夜深再带着一身伤回校。

简迟脑海中的故事原本很清晰,现在回想却莫名披上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张扬的话给了他警醒,正因为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有些过于关注旁人的一举一动,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简迟走出教室,又无从避免地碰上了白希羽。他看上去很焦急,张望了一圈四周,发现简迟后快步走了过来,“简迟,你有没有看见闻川?”

简迟原本想说‘没有’,两个字在嘴边饶了一圈,换为:“他好像往天台的方向走了。”

白希羽的眼睛亮了些,留下一句‘谢谢’便匆匆离开。简迟应该感到心安,心却不受控制地多跳了几下,犹豫该不该跟上,片刻后,选择走向了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