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留下
“我……”
简迟准备好的腹稿在看见满脸倦意的白音年时消散在嘴边,注视着白音年换下鞋子走到面前,淡淡的酒味变得越来强烈,争先恐后窜进鼻腔。简迟忍着反感,知道现在不是说正事的好时候,他连白音年的意识是否清醒都不确定。
“你喝了多少酒?”
“嗯?”白音年没有听清,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询问,尾音上挑,有种怪异的性感,“你说什么?”
“…没事,等明天早上再说,”简迟犹豫两秒,不算关心地关心了一句,“你喝多了,先去休息吧。”
如果不是为了等白音年回来,折腾了半天的简迟早就想要回房睡觉,现在见白音年也是这样一副疲倦的样子,勾起了被他压了一晚上的困意,没转身走出几步,被白音年叫住,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简迟。”
简迟回头,印象里似乎是白音年第一次叫他名字,就算不是第一次,念这三个字时的喑哑深沉绝对是头一遭。白音年不知道是醉得太厉害,还是根本没有醉,棱角分明的面容在暖灯下暧昧不清,唯能看清翕动的唇:“过来扶我。”
怔了两秒,简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白音年伸出自己的左臂,坦然的动作算得上彻头彻尾的明示。简迟看向他的掌心,宽厚,富有力量感,或许还带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简迟想起之前被按住肩膀的时候,炙热的温度和白音年展现出来的气场南辕北辙。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腿伤还没有好,如果扶你的时候摔倒,明天可能要多出第二个伤员。”
“我没有忘记,过来。”
不知道白音年是不是特别喜欢说这两个字,简迟每次听到,耳朵都有些麻麻的不舒服。白音年神情自若,吐字时声线平稳,如果不是面颊上的薄红和眼底难以察觉的混沌延滞,很难看出他喝醉了。简迟最终还是走过去,扶住了白音年的手臂,没有碰他的手。
“你别全都靠上来,”简迟对自己的承受能力有自知之明,“到时候摔倒了不要怪我。”
白音年没出声,可能是达到了目的,也可能是真的累了,垂下的头若有若无地挨着简迟,气息时而拂过露在外面的脖子,激起简迟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想要避开又碍于搀扶的姿势,短短几分钟路程,简迟怀疑了不下十遍白音年是不是故意的。
终于把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白音年扔进卧室,简迟活动着发麻的手臂打算离开,被白音年第二次低声叫住,丝毫不像是求人的语气:“扶我去浴室。”
“你……”简迟哑口无言地看着白音年,觉得对方可能把他当傻子,“你是醉了,不是瘸了。”而且这个‘醉’里到底有几分真,他都不能确定。
躺在床上的白音年撑起上身,西装外套已经脱掉扔在一旁,接着旁若无人地解开领带,下一步似乎就要当着简迟的面脱衣服。简迟正打算转头离开,白音年头也没有抬,嗓音让酒熏染得微哑:“今天你和沈抒庭在房间里呆了很长时间。”
‘嘭’的一声,这句话的魔力堪比点燃导线上的那簇火苗,烧得简迟从脖子开始红,顿时说不出一句完整冷静的话,“他……后面留下很多题目,我看不懂,所以多问了他一段时间。”
白音年像是在笑,难以分辨,“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听上去带些意味深长。
“不信你可以问他。”
“我问过他,他告诉了我,”白音年说,“他的回答比你这个更像实话。”
这一瞬间,如果沈抒庭出现在面前,简迟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把他踹得不能人道。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无暇辨别白音年眼底的深意,“他都和你说了?”
白音年脱下衬衫,露出赤裸的上身,平时穿着衣服只能看出匀称优越的轮廓,此时没有遮挡,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和小臂才彻底展露无遗,不用刻意引导,举手间都散发着浓郁成熟的荷尔蒙。要是放在从前的简迟面前,第一反应一定是十个他都不一定打得过白音年,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季怀斯还有沈抒庭之间的事情,简迟腾起的第一感觉竟然是身材不错。
“好看吗?”
“……还”行。
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出口,简迟就咬到了自己舌头,埋着头没去看白音年的表情,低声说:“不好看。”
“还行吗?”
白音年嗓音里低哑的笑意很明显,夹杂愉悦,听动静是起身走向了浴室的方向。简迟摸不清楚他的意思,依然在意刚才那段有关沈抒庭的对话,不确定白音年是故意激他还是真的知道什么,“沈抒庭告诉了你什么?”
“为了保护隐私,不是每一间房里都有监控,”白音年不但没有回答,反而说了这样一句不相干的话,“但是公司的每个走廊都安装了摄像头。”
意识到白音年话里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深意,简迟先是眼前一暗,冒着细汗的手流失了身体所剩无几的温度。这句话简直比沈抒庭任何或真或假的回答更有力度,等简迟压下狂跳不已的心勉强恢复平静,耳边已经响起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
既然白音年已经发现了真相,他也没有了掩耳盗铃逃避事实的必要。原本打算明天再说的话又战胜了困意,打好的腹稿重新回到嘴边,简迟踱步到浴室门口,犹豫几秒,开口:“你已经知道了的话,那就不要再让他过来,我不想见到他。我脚上的伤快要痊愈了,韩医生说最多再过一周就能拆石膏,到时候我会自己回去。”
除了水声,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简迟继续说:“你想用我报复邵航,我知道,而且在这期间我一直没有反抗过你,现在过去这么久他都没有找过来,说明我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那么重要,你一直关着我,其实没有任何作用。”
还是没有回答。
简迟原本不确定白音年能否听见,现在反而确定他一定听得见,“白先生……白音年,不如我们好好谈谈,白书昀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等我回去后,我也绝对不会和别人提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这样可以吗?”
水声倏地停下,突兀的暂停像是被某种因素打断,简迟听着耳边忐忑的心跳,眼前被水雾蒙得朦胧的玻璃门忽然打开,白音年高大赤裸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即使围了条浴巾,依然滴着水珠上下起伏的肌肉和小腹,还是让简迟感觉被刺了那么一下,往后退开两步。
“你刚才都听到……”
“你想说,离开后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吗?”
简迟顿了那么一会,“难道不是吗?”
白音年被水打湿后的头发没有了本来的形状,几缕凌乱贴在耳旁,削弱了五官的冷厉,显得没有那么不好接近。他盯着简迟的眼睛,也像是蒙了一层抹不去的雾气,暗得看不出翻涌的思绪,明明相隔几步,简迟却有种被侵犯进安全距离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