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蠹国害民的乱臣贼子(26)

周钺与宁景焕在丞相府屋顶上聊天。

宁景焕打了个哈欠:“说起来, 周统领,你是怎么从丞相府把公主她们带出来的?好厉害。”

周钺面无表情:“很难吗?”

“难啊。”宁景焕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沈明泽武功可不低, 你居然能做到不让他发现, 不愧是周统领。”

周钺猛然转头:“他会武?”

“会啊,怎么了?”宁景焕第一次看到周钺这么不淡定,奇怪地问。

周钺目光复杂。

昨天晚上,他们三人可是极为大胆地从沈明泽的屋子前穿过。

如果沈明泽会武, 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他曾经两次用剑指着沈明泽, 宫门前那次也就罢了, 丞相府可是沈明泽的地盘, 那人为何也丝毫没有显露出会武的架势?

以及,沈明泽这么擅长阴谋算计的一个人, 真的察觉不到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小动作吗?

周钺一向都知道自己不算聪明, 他保护自己不被骗的方式,就是摒弃所有的言语,只看最后的结果。

君子论迹不论心。

他凝神细想,那人说过的话,那人做过的事……

于是他发现,自从与沈明泽有了第一次谈话,那人对他说起自由之后。

——他从来没有吃过亏。

*

周思柔带着碧莺在城外闲逛。

或许是艺高人胆大, 他们选择驻扎的地方离城门不算远。

再稍微往前一段距离,就是沈明泽曾经囚禁过大臣的“庄园”。

沈明泽把大臣们放了之后, 这个“庄园”也就没再管了。

反正皇帝的耳目都掌握在了他的手里,他说还在修建,皇帝就只能收到造了假的进度报告。

虽然觉得城外不会有危险, 但为了以防万一,祁恒等人走之前还是给她们留下了一只小队。

周思柔一时兴起, 决定去看看这个被废弃的“庄园”。

庄园还依然保持着曾经的几间大通铺,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也许是因为人去楼空,显得有些萧条。

“公主,这就是皇家庄园啊?”碧莺表情有些嫌弃。

周思柔很感兴趣地四处转:“看起来,沈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修建庄园。”

“那这里就只是用来关人的吗?对了公主,丞相府的那个宋笙,据说也在这里关过。”碧莺说。

宋笙。

周思柔不嫌简陋,在大通铺找了个地方坐下,支着下巴思考。

宋笙和那个易淮都知道一件事,会是什么事呢?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吗?不知道四皇子知不知道。

碧莺也学着她支着下巴:“公主,你说,宋笙明明被沈相关过,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好?”

周思柔说:“可我觉得,沈相对宋笙也很好啊……啊!”

周思柔突然站起身:“为什么沈相要把他们关起来?为什么不干脆斩草除根?”

“因为文国公?”碧莺不理解周思柔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可不管沈相是杀是关是放,文国公对他的态度都不会改变吧。”周思柔说。

以沈明泽的权势,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也不会太难。

周思柔环视一周,这个地方虽然简陋,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遮风能挡雨。

真的有必要对他们这么好吗?

周思柔心中一颤:“碧莺,快,我们去皇宫。”

她提着裙子小跑着出去,登上了停靠在“庄园”门口的马车。

碧莺随后跟上。

周思柔急促地说道:“去皇宫。”

保护她的人有些为难,周思柔催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四皇子,十万火急,快点快点。”

她猜错了!

能够打动沈明泽的利益不是谋朝篡位,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他要以自己的性命,换祁恒名正言顺登临皇位。

难怪……

难怪他会对她这么好。

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正直善良、温柔敦厚的谦谦君子。

她早该猜到的!

同样是被用来威胁她的父亲,在皇宫时她处处受制,在丞相府却是无拘无束。

连自由都不受限制,这能叫威胁吗?

会劝慰她,说这一切都与你没有关系;

会发现她潜藏的不安,耐心地安抚她;

拉拢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会这么怜悯地对待别人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坏人?

“快点,再快一点。”周思柔如坐针毡,如果不是一丝理智尚存,她恨不得下了马车自己跑。

她曾经觉得命运不曾善待她,小小年纪,背负着偌大的压力,每一天都过得苦不堪言。

如今看来,她这点重量与那人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弱冠之年,亲朋远离、师友排斥,他若是薄情寡义不在乎这些也就罢了,偏偏他又生了一颗玲珑慈心。

无数个日夜里,他该是何等的寂寞与怅惘?

那人还对她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分明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他!

“公主,你怎么哭了啊?”碧莺担忧的声音传来。

“……我哭了吗?”周思柔喃喃自语。

怎么能不为这个人哭呢?

遥想他一举夺得状元那年,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又是国公弟子。

以国公在文人中的地位,他几乎是已经是下一位文人之首了。

即便皇朝倾覆,他都有能力保护自己。

世俗的风雨他本可以不必经,就只端坐在高楼之上,吟诗作赋,对月弹琴。

倘若对众生疾苦目不忍视,就闭上眼睛,不去看就好。

可他偏要从高台上走下,甘心去趟这场浊世浑水。

放任自己染上污名,放任自己被人误解。

奸臣的权势不为自己谋富贵,只用来保全他人。

就连想要把她救出皇宫,用的都是委屈自己的方式。

万一父亲没有忍住,万一父亲的剑真的刺了下去……

可为了能有理由把她接到丞相府,他还是这么做了。

周思柔忍不住怪责自己。

这么多的疑点,她为什么视而不见?

她早该在那人温柔抚过她头顶的时候就知道;

她早该在那人温声劝慰她的时候就知道;

她早该在那人不对她做任何限制的时候就知道……

她早该知道的。

“公主,到了。”碧莺小心唤她。

周思柔回神,跌跌撞撞从马车上跳下。

*

周钺与宁景焕也在赶来的路上。

一刻钟以前,周钺突然开口:“我想去一趟皇宫。”

宁景焕想了想,无所谓地说:“那就去吧,这里有人盯着,而且这些侍卫不像会伤害国公他们的样子。”

周钺很有行动力,说完之后就纵身一跃,从屋顶上跳下,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幸好宁景焕的轻功不错,才险险赶上,与他齐头并进。

“统领,你这是急什么?咱们慢一点吧。”宁景焕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