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竹马竹马(05)
池小天又怔了下, 他以为戎星剑至少会安慰他一下,别看他小,他还是会察言观色的, 被折腾了这么多年, 他要是只有骨头硬早就被弄死了。
戎星剑是对他挺好的, 但他不认为戎星剑就是个好人了, 也有人对他好过……但他们玩腻了还是会把他往死里打。
他们说这样好玩。
对一个人好之后再变脸,看他哭,很好玩。
泪卡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 他见戎星剑过来,拎起衣摆就跑, 小孩干廋干廋的、衣袍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金玉碰撞交击声清脆。
他怕戎星剑也要玩他,其他人变脸不会打死他,也不敢, 他好歹是皇子,但戎星剑会的, 戎星剑也敢打死他。
单薄的小孩跑起来跟要飞似的,那两条过于纤细的腿好像随时会折断,戎星剑脸色变了下,他追上过去:“跑什么……你站住!”
池小天想往没人的地方跑,藏起来,躲一会,兴许就过去了。
屈温书一行人只是看着, 他们刚惹怒了戎星剑, 这会没人想再上去讨嫌。没人动, 但是有人说话。
他们看着戎星剑去追池小天, 神情各异。
“这是那位小皇子?”
“他怎么出来的?”
“你们该问他怎么碰到星剑的。”
“……星剑怎么跟他掺和在一起的。”
没人作答,不是人人都想镇国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戎泰然权势滔天,在战败大麟朝后威望达到了顶端,他在大魏朝堂已经是说一不二,他的嫡子、戎星剑这时候在接触一位孤苦无依的皇子意欲何为?
戎泰然若是造反大魏怕是会有人不愿,戎泰然要是拥护一位小皇子为帝,意图当摄政王,就是连皇太后都不会过多反驳。
池家虽然还是大魏的天,但当初已经风雨飘摇大魏是戎泰然安定下来的。他们这些人都是各家权贵的嫡系,哪怕年纪都还不大,也不会对风起云涌的朝堂一无所知,若非如此,戎星剑只是一位将军之子,他何德何能……又怎么能与太子比肩。
戎星剑要追上池小天很简单,可他不想逼迫太过,他有些郁闷,但还出声解释道:“我不会揍你的,我说说而已。”
他哪能真的打,池小天还不得真散架了。
池小天也不是一点都不信,他就是害怕而已:“哥。”他喊了声,见戎星剑的神色有所缓和才道,“我得回去了。”
天色确实晚了。
“你住哪……”戎星剑又往前迈了一步,见池小天又要退,“你站住,再跑我真揍你。”
池小天这才老实,他乖乖得不动了,等戎星剑抱他,还主动搂住了戎星剑的脖子:“我住冷宫。”
冷宫只是个泛称,那个地方其实叫乌衣巷,住得都是有罪之人,他们往往会被囚禁幽居至死,一生不得外出一步。
乌衣巷里的人都被看管的很严,也就池小天是个例外,其他人不是叛变就是夺权失败被圈禁的,只有池小天是被抱去了那里,皇上没有明说要圈禁他。
但一个皇子住进乌衣巷,废是肯定废了。
戎星剑只知道这位小皇子境遇不好,他没想到池小天会住在乌衣巷,他一时间声音有些涩:“你有何罪?”
能被圈禁皇宫的人都不是常人,都是皇家血脉,皇帝不好直接杀、或者只是单纯的折辱他们,圈而不杀、终身困于方寸之地。
可以说乌衣巷里的人都会抑郁不得善终。
戎星剑难以想象,池小天才多大?
池小天这回没说他不知道,他低下头,说不出是落寞还是怨愤:“我母妃。”短短五个字,他独居冷宫生不如死的十年。
戎星剑对皇家秘闻不感兴趣,今日才知道一位皇子被发配冷宫的原由,他看着池小天的垂下的睫毛,声音很轻:“你还要回去?”
不出去怎么办?戎星剑最多接济一下衣食……池小天是觉得遇见戎星剑后就不一样了,但他也只是想活着、衣能蔽体、食能裹腹而已。
似乎是听懂了戎星剑的未言之意,池小天抬头看向戎星剑,干净的瞳仁水亮。
“跟着我吧。”
“以后我罩着你。”
从冷宫里接人出肯定是大忌,但皇帝当初没明说圈禁池小天,池小天也到底是皇家子嗣,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皇太后斥骂了两句,景帝听后一笑置之。
戎泰然亲自进宫请罪,景帝说起来是他侄子,可皇家父子的亲缘都淡薄如水,更何况是叔侄,前些年还好,近些年,他主战,景帝主和,两人面上还是君臣相和,私下里却不止一次两次爆发冲突了。
戎泰然是中年得子,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已经面有沧桑之意,他进来就大拜:“星剑胡闹,陛下息怒。”
他说话时气机动荡,大有一言不合就杀子的迹象。
景帝要年轻些,他保养的很好,玉冠束发,一身明黄,他放下折子,叹息一声:“星剑还小……也是我早些年思虑不周了,天儿毕竟是我的儿子,对他置之不理数年,是我这当父皇的过错。我原先就有接天儿出来的意思,星剑这么做也是先我一步了,不错不错。”
戎泰然眼皮一跳,谁敢先皇帝一步,他再拜,一言不发。他并不觉得戎星剑有错,一稚童而已,还是亲子,哪怕不想去想……景帝未免失了些帝王气量,也太过凉薄。
戎星剑不知,他还是知道些内幕的,当年景帝下令处死云妃后没几天就查明了云妃是遭人陷害的,但景帝如何做的?他派人把池小天抱去了乌衣巷,把知道内情的人全杀了。
景帝是动怒了,他拘禁在冷宫的儿子被人抱了出来,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该知道的不还是都知道了?
池小天瘦弱如鬼,传言都是他在虐待,已经有人在说皇帝昏聩不慈了。
稚童何其无辜,虎毒还不食子。
御书房里燃着香,缥缈的烟雾丝丝缕缕的由下而上的盘旋而起,一点浩荡的紫气。景帝欣赏了会才将视线又投向戎泰然,他讶然道:“大将军快请起,你我本是一家,何须如此多礼,多宝!”一直好脾气的中年男人叱骂出声,“你这混账东西,还不快给叔父请座!”
戎泰然日落的时候进的御书房,夜深了才归去。
景帝说是自己思虑不周,但到底没下诏书,也未曾派任何一人去冷宫昭告一声。他没给池小天安排宫殿居所,也没有给池小天任何皇子应当有的份例。
皇太后提了两次,景帝都是笑而不答。
景帝是有意不放人的,但边塞还需要戎泰然这个大将去镇压,镇国大将军九月回朝,过完年开春,冬雪还没化完就要开拔大军。
太行殿。
戎泰然只看了一眼池小天,那小孩着锦袍、佩戴的金银玉器照的一室生辉,他眼里多了两分意外,他确实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宠景帝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