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玄姣见时绒上场, 连往乾殿内看了几眼。

她昨日上得殿去同人道歉,沧明镜见她认出清慈道君就是时绒身边跟着的青云侍时亦,像是怕她想歪, 拐弯抹角地给她点了一下两人师徒的关系, 又略提了时绒那要命的命格,算是委婉的解释了一番。

玄姣旁的倒是不敢乱想,只瞧出清慈道君格外看中弟子这一点来。

顺着话,对着时绒没口子地夸, 赞她在秘境之中种种的表现。

白亦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 却显然被夸得心情大好,没怎么为难便饮下了她奉的赔罪茶。

叫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心神放松之后, 忍不住多看了白亦几眼。

……

百闻不如一见。

玄姣初初听说清慈道君名讳的时候,只觉高不可攀, 一如天神。后来第一次见着真人, 却因着“时亦”这个身份, 抛开了这份滤镜。

光看其人, 美貌无可表述。说句僭越些的,他若非是那高居云端的仙人, 只做个靠脸吃饭的小白脸, 也能风生水起, 哄得人为他倾国倾城的。

初印象留得太深,哪怕后来知晓他是清慈道君, 会诚惶诚恐地畏惧着。

得到原谅之后, 似乎也不会像旁人一般, 瞧着他便当神佛一样敬着尊着, 只敢远观而不敢伸手了。

她起了心思, 对待时绒,自然又是另一番的心境,瞧她怎么都是亲善的。

管事宣布比赛开场前,笑着同她打招呼:“常听玄梓提起你,今日可算有机会说上话了。”

时绒态度也很和善,笑眯眯地:“表姐好~”

玄梓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和谐,心中略安。

白亦触着杯盏的边沿的手一顿,微微蹙起了眉:这怎么还跟着别人叫起表姐了呢?

……

比赛开场。

玄姣友善地提醒道:“幻阵乱人心神,你可千万不要陷入太深了。”

时绒给还挺想见识一下的,未出先手:“好说,表姐尽管来就是。”

玄姣微微笑起来。

时绒站定在原处不动,亲眼望见脚下的地面和身边的空间忽然起了一丝波澜,毫无预兆地如波涛一般上下起伏起来。

视觉上看,人就好像处在风雨飘摇的海面之上,但脚踏的实地却纹丝不动。

视觉和触觉传递的信息有差异,给人造成极大的干扰。

身处其中,站立不动都会恍惚发晕,更别说同时应付决斗场上的对手。

时绒觉着神奇,静静感受了一会儿:嚯,头晕,想吐。

她甚至不知道玄姣是何时起对她布下幻术的,都没有施法前摇什么的,还挺邪乎。

……

玄姣道了句得罪,趁着时绒不适恍惚之时,挥袖袭来。

兵刃相接,发出当地一声脆响。

时绒闭着眼挡下玄姣的攻击:她短期寻不着破幻术之法,但既然视觉成了错误信息的传播通道,那将视觉暂闭不就成了。

她未能祭出灵剑,选择了更适合近身作战的匕首。

在封闭视觉的情况下,凭借一身过硬的实战技巧,和玄姣近身缠斗了几个回合。

玄姣被拦,却并不感到意外,而是轻笑出声。

时绒:“?”

近在咫尺的玄姣低声:“你若不闭眼,我还要难办一些。看来你还是对我了解得太少了呀……”

时绒内心警铃大作。

在保持清醒的最后一秒,听到的是耳边有人语调熟悉,幽幽地道了一句:“你怎么拿匕首对着我?”

……

幻术是只针对“被施术者”本人的。

除非被施术者自己说出感受,否则不懂幻术的旁观者看着只是一头雾水。

时绒旁观过一局玄姣的比赛,却基本没得到有效的信息,纯属于摸着石头过河。只从师尊那听说,如果神识等级碾压,理论上可以强行冲破低等级施术者幻术,所受幻术的影响也会大打折扣。

众所周知,理论往往和实践有很大的差距。

时绒尚未从第一个幻术中挣扎出来,便又落入了她的连环套中。

……

时绒听见那声,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雾气缭绕的温泉池上飘着几片火红的枫叶。

风起涟漪,半隐在水下的人眼神湿漉,笑着朝她伸出了手:“到师尊这来。”

时绒:“……”

淦。

为什么给我这种幻术考验,是不是玩不起?

确如师尊所说,低等级施术者的幻术,对高等级神识者的影响会大打折扣。

她在师尊面容清晰的那一瞬间,人就惊醒过来了。

被眼前这荒唐的景象吓得连退几步远,等意识到这是幻术,才勉强稳住。

缓了好一阵。

大着胆子往池中看去。

这一看,叫她失望至极。

时小绒,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这师尊都泡在汤池子里了,衣衫还是完整的,做梦都不敢往限制级的做,还是不是个血性方刚的小姑娘了?

时绒痛心疾首地呆立池边。

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一桩要紧的,开口问道:“表姐,你能看到我的幻境吗?”

好久好久,她才等来人的回复。

颤抖着的,难以置信的:“……可以。”

……

围观的场外观众不知她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听到时绒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而玄姣更是一脸的“震撼我全家”,纷纷表情微妙了起来。

龙濉好奇:“她看到什么了?”

玄梓摸着下巴:“决斗场上不会出太阴暗刺激的幻术。但又要能撼动到人的内心,一般是从感情下手,凝出她内心深处喜欢的,东西啊,或者人的幻相,让她被吸引到失神。”

龙濉:“可时绒还能说话,没有失神?”

罗倩:“呃,我看玄姣好像失神地更厉害……”

玄梓:“是啊,就好怪……”

……

玄姣能看到。

时绒又觉得师尊穿衣服泡澡这个行为合理了起来。

那池子里的幻象还在作妖:“你做什么不说话?这几日你一直忙,都没工夫同我坐下来聊聊天,眼下得空了也不理我么?”

时绒只当没听见,盘膝在池边坐下来,准备破幻境。

但就算闭着眼,池中的人存在感依旧太强。见她不去,便自己挪腾着过来了:“绒崽——”

时绒头皮发麻地朝他抬起手:“求您别开腔了。别坏了我几十年清修的道行,行吗?”

白亦没搭腔。

指尖小心翼翼碰上了她的手:“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时绒被摸得心尖一紧。

睁开眼看到眼前美景,瞬间和自己和解了。

幻境而已,这也能怂?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小姑娘!

瞥一眼玄姣远而模糊轮廓。

反拽住白亦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

低头,生疏地寻着他的唇,轻轻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