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谁能想到, 大部队入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在云舟爆炸事件之中丧生的五人,举办一次简易的葬礼。
火化尸身时, 滚滚浓烟飘上蔚蓝的天空, 带走亲友们隐忍而无可奈何的哭泣声。
鲛人的吟唱依旧,宛如一场悲歌,彻夜奏响。
云舟爆炸起源于绒丝虫渗透的消息传开之后,城中之内人心惶惶。
众人刚能脚踏实地, 又迫不得已被安排一轮全面的全城隔离。所有没有战斗和辅助任务的人, 都必须在自己的石屋阵法内待着,出门需着防具,否则不得擅出走动。
……
凤四海目睹城内惨状, 脸色阴沉得要滴墨。
原本以为隔着房间的结界,他特地安排在“自杀式袭击丹修”隔壁的两个炼器师, 只会身负重伤, 短暂失去行动力。
谁能想到惊天一爆, 他俩直接当场死亡, 麒麟少君还受到了波及重伤。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麒麟老祖闻讯从前线返程,此事与麒麟切身相关, 必然要查个一清二楚, 万一被查出点什么来……
凤四海袖下的手掌握紧。
只是如今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若要自保,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尽快提升修为。
……
鲛人的歌声在城内一刻不停地回响, 听得久了, 人就能自然的屏蔽掉这样的背景音, 习以为常, 且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第二日晨光初升之际,眠海便来清慈道君的房内汇报查明的情况:“回道君的话,自爆的那名丹修名叫徐兴石,犼族人,化境期,因有炼丹的一技之长被选中上船,身份上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说他被绒丝虫夺舍……”说到这,神色沉重下去。
沧明镜坐在白亦身边:“怎么了?”
“他原是青云学府的天骄,算是我的弟子之一。先前研究绒丝虫的时候,我曾让他打过下手……”眠海低下头,“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那时不甚沾染上的。”
“……”
沧明镜沉默了会儿,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这不怪你。”
眠海腮部的肌肉抽动的两下,生生憋住了泪意。
坚持道,“可这几日我一直没有发现过他的异样,他到上云舟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有出现过被感染的迹象。甚至他都没出过八层,就在炼丹炉前待着,研究绒丝虫和那些鲛人尸身,一步没出过屋子。”
时绒手里忙着摆弄着一些收集来的炼丹炉,就在屏风后的隔间内旁听着。
城内房屋紧张,且如今炼器师金贵地要命,一点差错不能出。
时绒自然与白亦同住一屋,对外宣扬是清慈道君贴身保护,名正言顺。
……
看过丧尸片的都知道,人性是极复杂。
有些人明知自己被咬,出了大问题,却不会往外说。
感染绒丝虫是不会被队友爆头,但会被隔离起来。六翅精灵族的岳鹤长老就是在隔离中没的,那场面谁见谁杵。徐兴石或许正好赶上那一拨感染,见状心里害怕,便没说出来。
反正他只在研究室内待着,其他丹修也穿了防具,不会被他传染,他便以为等鲛人下次吟唱就好了?
如此逻辑倒勉强说得通。
可徐兴石为何在经历数次吟唱之后,还是被夺舍了呢?
绒丝虫夺舍,不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吗?
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发狂攻击人?
……
“就算他能掩饰掉感染者身体上表征,又忍住不袭击人。”时绒扒拉开屏风,对外张望道,“可鲛人吟唱的时候,他身上会出虫,这种异样,你们也没察觉到过吗?”
眠海乍见从里屋冒出来的时绒,愣了一下。
她怎么会在这?
沧明镜见怪不怪,代为回答:“每次鲛人吟唱,丹修都会出去查看隔离的感染者,帮忙驱虫,不在炼丹室内。而炼丹室内本就有绒丝虫,故而……”
“不仅如此,炼丹师为了不相互打扰,都会有单独的一个里间炼丹,只在休息的时候去在公共区域聚集交流。”
公事要紧,眠海飞快地抛开个人情感,仔细想了想,补充道,“而且徐兴石他,他那时突然晋级了一个小境界,心情好极,还与我们一起庆祝了一番。后来我们以为他在房内稳固境界,更不会经常打扰他。他偶尔会主动与我们搭话,言辞语态都是正常的,从未有过异样。”
“?”时绒疑惑,“庆祝?”
作为丹修,他能不知道自己被感染了?
一个知道自己被感染了的人,会有心思庆祝吗?
沧明镜道:“这么说,他应该是在晋级之后感染了?他何时晋级的?”
眠海:“三天之前。”
“那就是发生鲛人案的前一天,两长老失踪的同一天?”沧明镜道,“三天时间夺舍,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眠海:“这……我们虽然做了绒丝虫的试验,但它不曾夺舍我们的实验灵兽,普通海鸟更完全不会感染。我也不清楚绒丝虫夺舍一个人最少需要多久时间。”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之中。
他们与绒丝虫正面打交道的经验还是太少了,信息量各方都不足,想要查漏都困难。
“犼族的族老怎么说?”
白亦淡淡开口道,“可知道徐兴石身上高级毒爆符的来源?”
眠海摇头:“他们说不知。那是黑市的高级货,徐兴石一个青云学府的学子,年纪尚幼又无仇家,怎么会弄那种东西?他们族人也不曾帮忙添置过。”
白亦眸光沉下去。
在场几人心里也有了数,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嗯,我知道了。”
……
暮后,时绒照例出来巡了趟城。
城门口的轻伤伤员基本已经被医治完毕,转移到石屋里去了,草地上空荡荡的,唯余淡淡的血腥之气,消散不去。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让人不能直视。
一样是太阳,一样是人心。
只不过要相帮绒丝虫,他或者他们的理由和出发点,到底是什么?
……
时绒回屋之前想着再去看一眼嘉实的情况。
没能进帐篷,在门口便遇见了镇守的嘉熙长老。
他双手手肘撑着膝盖,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模样看得时绒心里一个咯噔,快步上前:“嘉熙长老,嘉实他怎么样了?”
嘉熙迟了片刻地抬起头,双眸血红,却一脸欣喜:“这简直是奇迹!”
嘉熙长老硬汉落泪,呜呜感动道:“你知道吗?下午的时候嘉实少君便醒了,这会儿都能生生坐起来了!”
时绒表情一木:“?”
这么离谱?
早上那会儿,她甚至还能透过嘉实背上腐坏的皮肉,看到他的体内的脏器呢。
嘉熙双手合十,感激望天:“这就是气运之子的垂青吗?真真是能力挽狂澜,救人于绝境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