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边拢共来了四个人,一位眼熟司机,外加跟在后面的仨高大身材的便装保镖。
说是“请”,实际是围堵。
去不去,非纪岑安意愿所能决定。
阵势搞这么大,不愿意也得上车,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去。
南迦了解纪岑安,不给她可以脱身的机会,连退路都截断了。
纪岑安倒是想跑,可惜巷口那里也横停着一辆车,直接提前堵住了通道,摆明了是不会轻易放过。
对面做的准备充足,都摸清该拦截哪个地方了,背地里肯定没少调查,专挑这半夜三更期间现身,既是笃定了她怕暴露踪迹而不会求助,也是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白天耳目多,容易引起外界关注,只有她下班后是不二时机。
四下巡视一周,瞧见保镖们越走越近,纪岑安识趣丢开长钢管,微抬起胳膊以示不抵抗。
金属触地就是一声脆响,哐当——
“去哪里?”她轻声问,语气淡然。
司机不告知,宛若听不见这句询问,转身为之拉开后座的车门,平和说道:“江灿小姐您请。”
纪岑安只得弯身上去,听从指示行动。
她先坐进车里,两个保镖随即也从左右两侧车门跟上,分别挨着她,将其困在中间。
生怕她路上会跳车跑了似的,格外当心,如同看守犯人一般。
司机最后一个上车,另一位保镖则负责堵巷口的那辆纯白桑塔纳。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筒子巷,中间分开,到了另一处路口再汇合,在城中村绕行几圈,最终七拐八弯地朝着偏僻漆黑的路段进发。
不知道目的地究竟何处,问不出来纪岑安也不问了,耐着性子坐定不动,沉默打量起车上的这些人。
司机他们从头到尾亦都不讲话,一言不发做自己的,前面的沉心开车,后面的貌似没什么反应,可其实都在留心纪岑安。
车子一直不上高速,前方的路段也愈发幽静冷清。
纪岑安偏头看了会儿飞速化为虚晃线条的路边景色,总觉着些许地标似曾相识,好半晌才明白这是要去哪个地方。
藏在口罩之下的红唇闭合,她低了低头,黯淡的眸光消沉在浓郁夜色当中。
有一段路有浅黄暖色的光照着,距离很长,足足七八百米。投进车窗内的光斜射在她那顶还没取下的酒吧员工鸭舌帽上,把她半边身子都染上朦胧的光晕。
十分钟左右,车子进入一处郊外的富庶小区,停在一栋相当气派的大别墅车库内。
司机先下,末了,真像接待重要宾客一样再为纪岑安打开车门,在保镖的护送下不疾不徐地上去,带她到别墅的二楼里。
房子内远比外面看着的要华丽许多,极简风的装修干净利落,黑白灰色调完美融合,每一样物件的摆放都经过了专业的设计和铺陈,就连顶上的灯具都是特地从欧洲进口运回来,费了一番周折才精心打造出来。
整个地方高级而禁欲,无一不透露出别墅主人的风格品味。
二楼内部是全部打通了的,横隔的墙壁都是半开放式式,并未将哪一处彻底围拢起来,但又分明地规划开了相应的区域。
进门便是宽敞的过渡地段,墙上挂着名贵的艺术作品,西侧有一个整齐的置放书架的地方,可以办公和休闲,对面是开放式客厅,再往里靠近那一边墙壁的地方则是洗浴室和房间,以及中庭的位置有一处由玻璃墙围起来的植物景观设计,里面有造价不菲的假山石等等,还种有需要高昂维护费用的观赏竹子。
纪岑安对这里十分熟悉,以前数次来过。
——到底是她亲自找大师设计的地方,这儿的一砖一瓦都是出自她的意思,她本人挑选的。
这曾是她送给南迦的生日贺礼,也是经过了最初的那半年,毕业后她最常来的去处。
后来她们就是在这里见面,每次都是南迦在二楼等着她,两个人会在这边待上一两天。
别墅的所有布置都没变,还同当年一样,细节到透明花瓶的放置,包括里面养着的新鲜纯白茉莉,都还是往昔那样。
与纪岑安第一次领着南迦来时的场景一致,完全能重合上。
甚至是最里面那张床,那个她们数次温存依偎过的地方,床单都依旧不变。
无一例外,几乎都还原了。
大抵唯一的不同就是纪岑安这个人了,当年她有多么风光无限,现在就有多么穷困落魄,犹如凤凰成了没毛的麻雀,相去可谓天差地别。
纪岑安杵在原地,到此就不继续往里走了。
保镖尽职尽责守在门口,无视她。
司机只问:“江小姐想喝点什么?”
不说究竟过来做什么,别的只字不提,神神秘秘的。
纪岑安沉沉心神,摇头,回拒了。
“不用。”
司机也不再问,转身又出去。
以为他是离开了,纪岑安余光一扫,过一会儿到书架附近站着,看了看。
架子上的书都是原先的那些,具体有过什么,现在就留着什么。不多,也不少,样样都一如往年。
要不是此刻还清醒,纪岑安还有种回到当初的错觉,乍然似是在做梦。
没多久,司机又折身回来,手上拖着一瓶酒和俩高脚杯。
那瓶酒也熟悉,是纪岑安头一次带南迦过来喝的,La Romanee-Conti,罗曼尼康帝。
再次见到旧物,往昔的场景便浮上心头。
这瓶酒,曾经南迦并没有喝,半滴都没碰,全泼她脸上了。
纪岑安记得清楚,那会儿南迦收到这份礼物后脸都白了,血色尽无,默默忍受地看着她,不久就扬起杯子把酒都泼向她。
她那时年轻气盛,不明白南迦为何会不喜欢,也同对方置气,相互冷落了将近半个月才和好。
当然了,是她先低头,高傲如南迦自是不会向她服软的。
南迦巴不得再也见不到她,宁肯她一气之下就走得远远的,最好从此就断开不相往来,哪会如她心意认错求和。
司机也不解释为何送酒过来,只低身将东西都放到茶几上,径直略过纪岑安,放下酒和杯子这些就再次离开。
这回是真出去了,之后没再进来。
大门也被带上,合拢,隔绝里外。
整个二楼便只剩纪岑安一人。
四处空旷,针落有声。
至此为止,纪岑安如何不懂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谁也没有发现,实则不然,不知何时就已经露馅儿了,早被逮住了尾巴。
只是对方从未点破,直到今晚才找寻上来。
也不知道是想怎么样,但必定不能轻飘飘就揭过。
纪岑安走到茶几那边,垂眼看着两只玻璃杯子。
许久都没其它动静,无人进来,迟迟不见熟悉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