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钢笔是专门定做的, 不是大众化产品,很有特色的一个小物件,盖帽底端刻有“NJ”的艺术字体, 分别代表她俩姓氏的开头大写字母, 是纪岑安亲手设计再用激光雕刻上去。
这玩意儿独一无二, 全世界就那么一支,一眼就能认出来。
毕竟顶头的那颗蓝钻可是纪岑安专门通过拍卖会搞到的藏品,到手就已价值六位数, 现今更是上涨了一大截。
某人败家的本领响当当, 本来那时大可以送点别的东西, 比如有鉴赏艺术性的画作,或是首饰珠宝之类的物品, 但她非得彰显自己的“心意”,要显摆表现一番, 硬是弄了这么个四不像的土特色强行塞给南迦, 认为那样才叫重视, 还大张旗鼓胡乱安排庆生事宜,一度弄得南迦下不来台。
南迦最初就反感这份礼物, 讨厌高调夸大的方式, 抵触她的自以为是和不计后果的莽撞劲头, 当场便拒收,可后来还是留下了,被迫收着。
不过仅是收下, 很少用到, 一直将其束之高阁吃灰。
眼下这支笔掉落在桌脚, 像是被遗弃不要了, 纪岑安不由自主就较真, 非得没事找事。
大白天明亮的光束折射进窗户,透过书架的缝隙向里,打在这人背后,笼罩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换新的笔尖,过两天就能修好。”南迦温声平和,还是那个答复,“没区别,还和之前的一样。”
冷战了几天,加之这一出,纪岑安惯会借题发挥,揪着问题不放。
“做笔的师傅已经走了,如今没人修得了。”
南迦说:“那家店没关,还在营业,有徒弟留着。”
“你故意的。”
“只是不小心。”
纪岑安得寸进尺,拐着弯儿讲:“以前就不喜欢,这次摔坏了正好报废,省得碍眼。”
南迦轻言:“不至于摔一次就报废。”
面上视若平常,有些可有可无,又不太像。
被触碰到了禁区般,纪岑安身体上的反应挺大,敏感又脆弱,白皙的颈侧都隐隐显现出很淡的青色纹路,都能瞧见如玉肌肤底下的薄弱经脉。
纪岑安死板:“已经不能用了。”
察觉不到她的情绪似的,南迦淡声说:“能用,可以再换。”
有点生气了,纪岑安眼神微沉,莫名得很。
“在你那儿,什么都能换新的?”
似是听不懂话里的深意,南迦接道:“一支笔而已。”
与压在面前的人不在一个频道,有意落后节奏,明明往常一点就通,现在却堵住了一头,对那些话只进不出,模棱两可。
“所以丢了也没关系?”
“只是掉了,没丢。”
“没区别。”
“有。”
巴掌大的角落转身都困难,两个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纪岑安不好好说话,再往前些,逼得南迦必须打直腰身,无时不刻都清楚感受着她暖乎的体温。
背后坚硬的触感冰凉,与前边的人形成明显对比。
南迦呼吸都随之慢了下来,未有太大幅度的动作,变得更加克制。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纪岑安语调略冲,变得难以捉摸,古里古怪的。
近在咫尺的脸庞带着积压了一段时间的戾气,蓄意的“报复”浮于表面,这人的情绪俨然与早上的不作为截然不同了,那层又假又空的伪装皲裂,露出里面的恶劣和烦躁。
前几天的闷声不响只是一时,藏着的才是该有的真实,更接近纪岑安的本性。
紧紧贴合在一处的柔软触感被无限放大,南迦拧巴,侧侧身子,不惯着她的臭毛病,反着说:“是,我自己知道。”
纪岑安神情低郁:“你是承认了?”
南迦勉强抬了抬下巴:“你觉得呢?”
“是不是?”
“那很重要?”
“重要。”
“反正不是你想要的回答。”
“我想要什么?”
“别问我。”
纪岑安再次发病,压着声音问:“你不是知道?”
南迦眉眼间不耐烦了:“不知道。”
“你说清楚。”纪岑安硬逼。
南迦:“让开,我要出去。”
“你已经做完了工作,现在有空。”
“让不让?”
纪岑安犟脾气:“不。”
南迦忍无可忍,没法儿面对这些无厘头的小事,嗓音稍稍拔高:“纪岑安。”
但也不是很大,仍旧低声,没搞出太大的动静让外面发现。
纪岑安无动于衷,非但不收敛,反而爬杆上架逞狠,一味死性不改,还是那个倔样。
混账得很,犹如输了架又不甘心的死相,不肯低头承认,临到最后都还是不愿面对现实,没命了都要拉着对方一起下水。
逼仄的空间过于狭窄,怎么也躲不掉似的,做什么都被遏制掌控着。
太强烈的压迫感令双方都不自在,堪比心口绷着一根拉得很紧的弦,突然松开了会反弹,但反之又即将断裂,左右都无法退却。
南迦欲挣开,不被这人堵着,可怎么使劲都是徒劳,她一动就被纪岑安摁住,那人的左手扶她腰间,另一条胳膊则横着,拦住去路。
纪岑安力气蛮大,弄得南迦腰那截都快拧断了似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以前不是看不上,不肯用它,为什么还拿出来?”纪岑安再问,“不喜欢干嘛还用,为了好玩吗?”
南迦回呛:“没找到能用的,拿这个替代。”
“你桌上还有其它的签字笔,就摆在那儿。”
“没看到。”
纪岑安:“骗谁?”
南迦狡辩:“起先没看到。”
“那么大个笔筒,里面放着十几支,你都当是空气?”
“被遮住了,进来时没瞧见。”
纪岑安骂了句粗的:“放屁!”
南迦定在那里,回不了这个。不擅长吵架,讲不来这种俗气的词汇,亦被对方强词夺理的无赖阵仗镇住,连一个字儿都憋不出来。
许是气血冲到头顶了,南迦嘴皮抖了抖,怄得不轻。
“三岁小孩儿都不信,”纪岑安说,磨牙凿齿的,故作阴阳怪气,“南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扯谎讲瞎话的水平真的很烂。”
拙劣的假话被无情揭穿,南迦耳根都染上了些微绯红,难堪,无所适从。
往日的相处都不是这般,起码能留两分薄面,现下大变样,别扭且陌生。
“爱信不信……”南迦说,可能也有些被激怒了,坚决死撑到底,不会顺着纪岑安的意。
纪岑安:“你没那本事,装都装不下去。”
南迦:“激我也没用。”
“我可没激你。”
“……”
仿若洞悉了她的底牌,纪岑安摊开了讲:“你就是心口不一,不愿意承认。”
南迦黑脸:“我什么没承认?”
纪岑安直直迎上,哪儿碰不得就在哪儿挖开一道口子:“用得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