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见了……”

沈余神色迟疑,好像没听懂王笑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样,他喉头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浅色的眼睛像是即将要碎掉的琉璃,愣愣的看着王笑笑,重复:

“笑笑,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王笑笑手抓得死紧。

她一把握住沈余的手,一瞬间被冻得冰凉好像搓都搓不热。

她慌张的说:“沈哥,沈哥你别这样,说不动明姨只是去……打牌,对,打牌了呢!他不是最喜欢打牌了吗!我这就给你问问!”

王笑笑动作仓促的去抓掉到座位下的手机。

沈余失神落魄的靠回了靠背上。

靠背是软的,车里空调也适宜,他却觉得像只身处在瓢泼大雨的车外,浑身冰冷僵硬。

明美冉……不要他了?

要只是去打牌,细心如发如李晨飞,绝对不可能用那么急迫的语气和王笑笑肯定的说明美冉消失了。

她能去哪里?

从十几年前,她就一直生活在这片地方。

也不知道明美冉是怎么想的,哪怕她表现得再厌恶沈余,却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两人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如同高桥走索,看似轻轻一阵风就能吹断,却一直艰难的存系着。

所以现在,明美冉不想再看见他,所以连提都没提,甚至连钱都没找他要,就离开了吗?自己一个人?

沈余忽然有点喘不上气。

他从四年前去求男人开始,就一直想着要活下去,他们都不喜欢他,都想要他死,可他自己偏偏要挣扎的活着。

而现在,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没了动力。

“不对——”

失神的青年忽然喃喃,“不对,笑笑,这不对。”

他抓住王笑笑的手,正逢车子一停,司机刹了车。

他已经对后边这俩明星和助理满充满疑窦了,甚至觉得王笑笑骗他说什么小明星脸上长疙瘩,怕不是真正原因是脑子出了问题!

司机可不想听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到时候不能说出去憋得慌的还是他。

正好也到了地方,他连连客气的拉闸,回身朝后边俩人说:“到地儿了,一百块钱,您需要帮忙吗?”

沈余稍微回过一点神来,他勉强道谢:“谢谢您,不必了。”

“哎,那就好嘞。”

司机乐呵的应了。

王笑笑很担心沈余的情况,外边还下着雨,她和司机说了一声稍等,紧接着连忙打通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明美冉除了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还有一个不算小的问题,就是罕见的遗传病。

而王笑笑在沈余坚持来三院时感到不安,就是因为明美冉的主治医生在三院,或者说只在三院。

得这个病的,一直应该只有明美冉一个人,王笑笑也是偶然在一年前得知,当时沈余被男人叫在身边参加了一个聚会,王笑笑代替他去看望明美冉,顺便送些东西。

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在地板上扭曲的女人。

那天也是全都赶巧,侦探下午请了假,王笑笑一个人,差点被明美冉的架势给吓傻。

沈余遗传了明美冉的白皮肤,他们母子两人都是冷白皮,血管也泛着淡淡的青色,平时看起来有一种瑰丽的神秘性感。

但是那时候明美冉露在外边的皮肤上覆盖着条条青筋,看起来就像某种要命的符文,甚至让人怀疑会不会是不是下一秒就渗出血丝来。

王笑笑抖着手迅速联系了沈余,也就是从那次开始,王笑笑才知道明美冉还有一种罕见的遗传病,无药可解,只能压制。

所以沈余这次要来三院,她几乎想也不敢想背后的原因。

沈余已经够苦了,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日子过。

王笑笑忍不住咬牙感到委屈。

她联系的也是那位主治医生,沈余的熟人。

宋河出来的很快,今天他不值班,手头也没有病患,所以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赶了出来,手里拿着几把医院的备用伞。

他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气质温和儒雅,看着就很和气,等见到沈余狼狈的被王笑笑从车里扶出来,这位医生却是瞬间拧紧了长眉。

他接了一把手,沈余浑身绵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病属于血液病的范围内,宋河尚未能研究出来解决的方案,但是近几年沈余控制的都很好,闹成今天这幅模样却是很少见。

他声音是罕见的严肃:“茶根,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现在。”

沈余苦笑了一下。

他的确很想控制住自己,但是却没办法。

沈途未知的欠债,消失的明美冉,只两件事压在一起,就能让他完全承受不住。

他一生中仅有的相关的人,几乎全部牵扯其中,沈余想要斩断这些联系,可也只能是想而已,或许他能对沈途做下的事保持理智冷静,可涉及到明美冉,他没办法再理智。

宋河在医院有沈余专门的诊疗室,事实上也就是这么巧,宗家的住宅医生之一退休前是三院院长,也是宋河的导师。

也因此,宋河早就知道了沈余和宗五爷的关系。

本来他以为明家这个离奇的遗传病终于可以有机会深入研究,毕竟是宗五爷的人,在常人看来是天价的研究经费对他宗五爷来说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哪怕只露出一根头发丝,也完全足够支持进行这项病例研究,可沈余似乎从没对那位提起过这件事。

雷声又一次轰鸣,砸在地面上的雨滴已经变成勺子大小。

沈余坐在诊疗室中,脸色白得几近透明。

因为刚刚从雨幕里进到空调房的缘故,脸颊上还带着层怪异的红晕。

总之,看起来极其不健康。

宋河表情越发严肃,情况极端,他只能他让沈余先服了药,检查了一些基础项,得出来的结果很不好,比上一次的结果还要严重。

宋河板着脸,眼镜后的视线看向沈余,没有加任何私人感情的建议:

“如果再这么严重下去,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茶根,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我们唯一检查出来的能影响病症的也就只有这一点而已。你——最好的办法……”

“不。”

沈余回答的很果断,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关系,谢谢您。”

宋河表情沉沉,见沈余拒绝的果断,也只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沈余的病在四年前是处于最严重的阶段,甚至一度让宋河下病危通知。

不过那时候正赶上宗楚大肆揽权,扩张海外市场,他一个月有大半是在国外,初期也没叫人“看管”过沈余,至于后期,沈余一年也不过是来两三次检查,于是沈余的这个病症被完美的隐藏至今,从没被他发现过。

至于宋河没有上报,完全是坚守一个医生的第一要务,以病人的隐私为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