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宗楚嗓音虽然带着笑,面色却沉如水。

他听着电话里沈余的呼吸声,忍了又忍,语气阴森的问:“你怎么了?”

沈余没有回答他,他头一次,感觉到宗楚陌生。

一旦抛开他对男人以往的自信,一切本就不正常的事情会沾染上百倍的恐惧。

宗楚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哪怕他对宗酶都只有漠视这一个态度,他拿什么去自信自己提了离开,宗楚不会对他怎么样?

所有的涉及自己的痛苦沈余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他身边的人,不能出错,一个也不能出错。

沈余蜷缩着,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眼底染上一片红血丝,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一开始却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吃了药的缘故,他现在外表看起来除了虚弱没有任何显眼的差异,内里的疼痛却一直扯到声带。

沈余完全不在意,他只是徒劳的握紧手机,哑着声音一声一声急促的问:

“先生,我妈妈——她在哪儿?我做什么都可以,您不要伤害她,先生,您别动她——我错了,我现在知道错了,我回去好不好?我现在就回去——”

宗楚想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很少有这种只能憋气却不知道该怎么消解的时候,尤其听着沈余哑得不行的嗓子在这一句一句的服软道歉!

他要的是他道歉吗?!

他沈余没良心,他什么时候怪罪过?一个月时间,他在这千方百计为了一个情人,把威胁人的手段都用上,他要的是什么?他妈不过是沈余一句“回来”!

宗楚沉着脸,他呼吸粗重得像只困兽,骨节分明的大掌恨握着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什么东西碾碎,但是他听着沈余那边的动静,半晌,只是阴鸷的笑了笑。

男人靠回沉黑的椅背上,他微微侧头,卫臣从前座越过身,没有任何表情的替他点燃香烟。

宗楚说:“二十五分钟,茶根,二十五分钟内出现在公馆,我就让你见她。”

他掸了掸烟灰,眼底阴翳:“茶根,你一直懂事,她有病,该知道在医院治疗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不是吗?”

沈余仓惶抓住李晨飞的手臂,他努力呼吸了两下,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他捏着手机的五指发青,竭力保证能让男人听清自己的话:

“我现在就去,先生。”

宗楚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他掐断电话,猩红的烟头将整个车内照得像地狱一样。

宗楚面无表情的盯着医院正门。

或许连十分钟都用不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病恹恹的沈余就会冲出来。

明美冉。

呵,只是一个明美冉而已,就能让他直接乖乖听话。

早知道如此,他等这一个月究竟是在等什么?沈余从来,从来都没在乎过他,在他心里自己就连那个把他掐得满身伤的明美冉都比不上。而她,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而已。

就算是他喝醉了,沈余也至多是施舍给他一个小时,连他妈骗骗他都懒得做!

宗楚呼吸越发粗重。

为了一个沈余,他把自己搞得像个怨妇一样。

为什么?

他就不该放沈余走!

他的东西,从来都没有还能扔出去的道理。沈余从今之后想也别想能离开公馆一步!

“李哥,我们快些——快些。”

诊疗室内,沈余仓促站起来,因为速度太快,眼前一瞬间蒙了一层虚影。

宗楚已经挂了电话,他只给他二十五分钟。

沈余甚至连感到绝望的时间都没有。

王笑笑虽然没听见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但看沈余着急的动作也大致能猜到。

她扶住沈余的侧身,沈余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哪怕最近清瘦了点王笑笑也撑得很吃力,她努力劝沈余冷静:

“沈哥,你慢点,五爷他——他不会”

“他会。”

沈余忽然理智下来,他侧头看了一眼王笑笑,浅色的眼睛里是王笑笑从没见过的光色,浮着一层水光,却冷静又理智。

沈余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他之于宗楚,与所有玩物都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玩物而已,哪来的权利去说拒绝?

沈余努力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做不到冷静。

他曾经看成神的男人,没有一丝余地的掐住了他最重要的弱点,逼他承认自己的身份。

沈余脚步踉跄,却没有再迟疑,他自嘲的笑了笑,他哪里来的自信再去迟疑?

李晨飞紧抿着唇看着他的动作,最终什么都没说,拉住还要再说什么的王笑笑摇了摇头。

他看着沈余步伐不稳的身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今天之后,他怕是不能再见到沈余了。

饶是已经料想到,李晨飞也忍不住憋屈地对着空气打了个拳。

但现在不是时候,至少这一趟路,别再出什么意外。

他抹了把脸,快步追上去。

“沈余,你去哪?”

宋河皱着眉拦住脚步虚浮的青年。

沈余轻飘飘的撞在他身上,仰起头来,满眼都是匆忙。

他抓住宋河的手臂,哑着声音说:“宋医生,我有急事。”

“急事?”宋河眉头皱得更深。

他看向沈余身后的王笑笑和李晨飞,两个人表情同样不怎么好看。

沈余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他再也没有任何底气敢去赌。

他知道现在不是去见宗楚的合适时候,可除了去,他没有其他选择。

沈余推开宋河,毫不迟疑的朝正门外奔过去。

李晨飞朝宋河点了点头,他不清楚宋河和沈余的关系,只道:“沈余他有些急事,刚辛苦您了。”

宋河拧着眉,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等三人的身影全都消失在视线中,宋河拧紧的眉头也没放下。

联系最近北城上层圈隐秘的传闻,他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安。

沈余一直都藏得很好,在这种药效也压不下发作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情绪这么激动过,更别提好像还要——

去见什么人。

医院外雷声大作。

旋转门前,一名穿着半湿透西服外套的男人抬起头来巡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等看到电梯口出现熟悉的身影,贺之臣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手臂搭着湿了的大衣,快步的避开人群朝沈余走过去。

他嘴角带着笑意,而和沈余只差了一步的时候笑意瞬间凝固。

沈余肤色很白,但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一样苍白到人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像是没看见贺之臣一样直愣愣的朝门口走。

贺之臣皱起眉,他抓住沈余的手臂,竟然直接把沈余拽停,差点跌倒在地上。

贺之臣皱着眉按住沈余的胳膊才把人稳住,沈余视线晃了一秒,这才将视线汇聚起来,见到贺之臣的第一眼,傻愣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