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休养、我去找颜相说说话。

两军群龙无首, 成了一盘散沙,镇国公与霍成儒出城劝降,义军中有皇军, 作战能力强, 义军僵持,反倒是梁王一军主动投降。

同时,通州军在城内大肆捕杀皇室中人。从前, 皇室宗族高人一等, 如今,如过街老鼠。

与皇室攀亲者太多, 随手一抓,便有一人。攀亲后生下孩子, 也算皇室宗族。

一杆子打死的人太多了, 一时间,通州军成了阎罗殿内的鬼侍,人人见人人怕。

百姓无忧, 通州军不伤百姓,城内掀起风雨, 百姓却能安然无恙。

皇室内不少人将孩子送进避难所,通州军追去避难所, 惊动三夫人,三夫人陷入两难中。

颜珞下了命令, 若不斩尽杀绝, 来日必成后患, 倘若将孩子送出去, 违背当初建造避难所的本意。

她犹豫不决, 孙氏给她使了办法, 道:“人不能送出去,他们没有父母了,如何教养,还看你。”

三夫人道:“他们当中有十岁的孩子了,都快成大人了,再教养怕是很难。”

孙氏便道:“那就私下处置了。”

三夫人心惊,孙大夫仁德才与顾阙建造避难所,慈悲心怀,竟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的本意是不能送出去,私下里都处置了,我要做的就是保护殿下。既然他们会做出伤害殿下的事,不如早日处置,免得后患。殿下活下来的道理,你可懂?”孙氏说得云淡风轻,一人可搅弄天下风云,不能一时的心善再给未来留下祸患。

她看着庭院内嬉戏的孩子,长叹了口气,“夫人,没有绝对的善人。行善的目的是什么?”

行善的目的便是造福。她举例,道:“好比是害虫,它也是生命,但是的作用是什么?”

三夫人沉默。道理都懂,做起来太难了。

她掩面哭泣,孙氏悲叹:“可有名单,襁褓中的婴儿算了,懂事的孩子一并处置了。”

三夫人却道:“将来他们若知晓今日的事情呢?”

孙氏无言以对,半晌后,自嘲道:“将来,殿下能活到这个‘将来’这个时间吗?”

“这……”三夫人震惊,都忘了哭,不住地追问:“她的身子,瞧着还可以……”

“一口气憋了那么多年,突然就出了,那股力量就没有了。”孙氏喃喃道,这一天盼了那么多年,盼到了,又不想面临。她望着虚空,心揪了起来,“三夫人,这些孩子都留着吧。”

或许没等他们长大,殿下就不在了,也不存在复仇了。

留着,便是等待死亡。

三夫人愣在了原地,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她却无法高兴起来。

她望着孙氏,半晌说不出话来,喉间堵塞,须臾才说道:“我觉得我再做善事,可扪心自问,是善事吗?”

孙氏道:“没有绝对的善人,亦没有绝对的善事。”

两人商议后,先留下孩子,拒绝通州军进来搜查。但是她们说的话无用,去寻吱吱。

吱吱不肯答应,道:“丞相下命令,我等不敢违逆。”

孙氏又找了守着颜珞的顾阙。

顾阙脸色差极了,失魂落魄,听到孙氏的话后,先是愣了下,而后说道:“他们父母死了,仇恨记在颜相身上,将来有一日,他们来寻丞相复仇,或者学着丞相搅弄风云,祸乱天下,那么,今日的搭救还有意义吗?”

“二姑娘,将来太久了。”孙氏艰难地说了一句。

顾阙蓦地抬首,死死地盯着她,“您觉得多久呢?久到颜相活不到那日吗?”

孙氏垂首,不敢应了。

屋内寂静,顾阙的话成了死亡的余音,她看向床榻上沉睡的人,不解地问孙氏:“她才睡了一日而已,你们怎么就放弃了呢?她才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是象征青春的年龄,大学才刚毕业,即将去进入社会。颜珞有才学,升职加薪是必然的事情。

这样的年龄是人生中最灿烂、最夺目的。

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

顾阙闭上眼睛,浑身沉重,她拒绝道:“夫人,我很累,不想管那些事情。我救了他们,他们会记住家恨,想方设法去找颜相报仇,我、我为何还要救呢。”

“我救他们,等于在害她。”

“阿婆,我想做一个善人,然而,天不允许。我出钱出力救人,不想给自己惹来祸事。”

孙氏本就沮丧难过,听到这么一番话,哪里还忍得住,泪如雨下,道:“我看过名单,二十多个孩子。二姑娘,他们的命都在你的手里。”

“阿婆,为何要逼我呢?他们的命从来都不在我的手上,在他们父母手中。”顾阙疲惫,浑身都没力气,好像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脑袋会思考,四肢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夫人进来,将名单递给顾阙,“最大的十岁,是广平郡王的世子,广平郡王游历未归,最小的是才三月,是一县主的女儿。”

“我不知该怎么做,留下还是送出去。留下他们,也是一种希望,倒要看看她们能不能来复仇,殿下能否活到那个时候。”

“顾阙,与天搏一搏,总是一种机会。”

顾阙想起社牛,心里的那股柔软忽而被掀起,她不知该怎么做了。

将来若真有那么一日……这个问题的前提是颜相能活到那一日。

何尝不是一种希望呢?

孙氏立即说道:“当是积德了。”

“好,我去劝一劝。”顾阙动了动唇角,眼神涣散,似是没有自己的意识。

出了屋,阳光直射眼睛,她下意识闭眼,不过半日而已,就觉得阔别许久。

走了两步,琼琚便来了,抱住她的腿哭诉:“姑姑、弟弟欺负我……”

几日不见,欺负两个字都会用了。顾阙俯身抱住她,道:“弟弟怎么欺负你了?”

“他说、他说、他不和傻子玩。”琼琚气得不行,小眼瞪了瞪,鼓吹道:“姑姑、拿藤条抽他屁股……”

顾阙揪她耳朵:“先拿藤条抽你屁股。”

“才不要,我这么乖。阿婆说我可乖了,我学了认字,我知晓阿娘的名字怎么写。”琼琚搂住姑姑的脖子,眉飞色舞。

顾阙好笑,抱她一道往前走,一面问她:“阿娘叫什么名字?”

“阿娘啊。”琼琚趾高气扬,“阿娘的名字可好听了,阿娘、阿娘、阿娘……”

“果然是个小傻子。”顾阙扶额,琼琚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姑娘,看着蛮狠,其实就是个傻的。

两人说了一阵,拐出院子,远远地瞧见清至蹲在树下,不知在做什么。

顾阙上前,好奇问他:“做什么呢?”

“给姐姐挖虫子。”清至攀着树站了起来,圆溜溜的小眼睛留在姐姐身上,下一息,他说出了一句话:“他们说吃虫子就会变聪明,虫子、虫子会吃了你脑子里的笨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