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瘦猪增肥记
大房一家在乡里过得还算不错, 张阿公搬到南水县后,大桃乡的地都是他在种。他老人家儿孙多不愁没劳力,只不是灾年便能安安稳稳过些日子存下点儿钱粮。
但这也仅仅让一家子维持在温饱线上一点儿而已, 富贵人家待客用的羊肉两房人且还吃不起。张老大一早儿便让大儿媳宁氏取了腊肉做成蜜汁火方和糯米藕夹。待二房一家来了,又取了一点子李氏提来自酿桂花米酒做成糯米汤圆, 再配上几碟子口味不一的酱菜,这便是很好的一顿农家饭了。
鱼姐儿和几个姊妹小姑都爱吃这一口蜜汁火方, 一听说要做这个两个小的就跟在宁氏脚底下打转, 李氏手艺虽好,但哪有在分家的大伯家里上灶的道理?宁氏便派了个妯娌过去跟李氏说话儿,并不要她进厨房。
夏姐儿许久不曾吃这口,便装模作样地拉着大姐见缝插针地帮忙, 又烧水又添柴。宁氏见了好笑,等肉熟透了, 赶紧给她们插了一筷子在碗里。
张知鱼笑眯眯地接过来用筷子分成两半, 先给口水早就流了一地的妹妹吃了一口,这才把剩下的自己吃了。
这火方比起李氏做的,自然有许多不如,但也足以称得上一道极美味的乡间大菜了,甜丝丝的味道还有点儿咸味,正对鱼姐儿这个甜咸口的胃。
正宗的火方得用火腿来做,但平民有平民的吃法,张家用的就是普通的腊肉, 里边不仅有糖桂花、糖莲子还放了嫩豆腐和千张结,煨出来的肉又别有一番风味。
张知鱼舔着烫烫的一小块肉吃得津津有味, 甜话不要钱一样往外丢, 只长吁短叹大娘这样的手艺, 若到城里去,那多少小饭馆都得关门大吉。
宁氏被逗得心花怒放,她当然知道自己手艺比不上李氏,但哪个女人不爱听好话,当下就拿出两个鸡蛋蒸给她们在厨房偷偷吃了。
等到吃正餐,鱼姐儿两个已经被宁氏在小厨房喂了个半饱, 待一顿午饭下来,几个小的肚子都吃得圆滚滚的,夏姐儿好险还差点儿挨她娘一顿揍。
吃过饭张知鱼就跟着哥哥姐姐们在院子里溜达着转圈消食。张阿公就和张老大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聊天。
张阿公见了家里几个小姑娘这样贪吃,便悄悄跟大哥嘀咕:“怎么咱们家的闺女都吃得跟小猪崽儿一样多。”
张老大瞪他一眼,“能吃是福,这是身体好呢。”
待张老大听说张知鱼认字很快,连三字经都会背了,便诧异地赞道:“这孩子这点大,竟然就会认字了?”
正好路过的护姐宝夏姐儿立刻叉腰道:“不止呢,我阿姐打小就聪明,不仅会认字还会写字,还认药材治病!”
张阿公听了就笑,现在才几岁多,还得打多小儿?但他确实也没忍住露出一点儿得意之色,虽然家里的孙女他个个喜欢,但谁都会对给自己长脸的孩子另眼相看些,转头就将路上鱼姐儿认出草药的事儿得意洋洋地说了出来。
“鱼姐儿是个好孩子,”张老大跟听故事似的,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又悠悠地说:“明年恐怕不是个好年。”
说起这个张阿公也不吱声了,家产田地归大哥,他没多大就去了府城做学徒,虽说没怎么种过地,但也不是没下过。
这会儿张老大一说,他就反应过来,今年的冬天实在太暖和了,往年这会儿再没见过蒲公英。江南不怕旱怕涝。上一次也是这样一个暖冬,天却旱了起来没落一点春雨,南水县是个水窝,再旱也渴不到庄稼,但江南怕涝,那年夏天便下了泼天大水般的雨,如今想起来张阿公还有些哆嗦。
农户一年的出息全靠地。一但没了收成,即使是江南这样的富地,活下来的也绝不会是他们。这样一想,张老大简直愁得坐不住,忙喊了几个儿子出去干活儿。
虽说冬日闲,但也只是没有重活儿干而已,张老大浑家早早便去世了,如今是大儿媳宁氏管家,二儿媳吕氏和三儿媳施氏吃过饭便在家做针线,家里孩子多衣服鞋子都废得快,李氏也坐在旁边儿帮了把手,几个姑娘都跟梅姐儿月姐儿差不多大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照料菜地和鸡圈。
张大伯几个还没歇晌午就被自家亲爹赶到田里清沟排水,防止雨水淹田。张家还有几十亩永业田都种了桑,为了来年收成好,还得时常清理周围的杂草荒树适当追肥。
张大伯的两个儿子大桃小桃本来是不愿意去干活的,但想到蜜汁火方的滋味儿,又觉喂猪这事儿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坏,便纷纷同意去割猪草,那架势简直恨不得小猪崽子一夜长大,两天下锅。
几个小子很喜欢新来的这个长得好看的妹妹。尤其是大桃,一见着张知鱼就瞪着眼跟自家娘宁氏道:“娘,鱼妹妹真好看,比堂舅都好看。”
张家人本就清秀,她又专挑着爹娘优点长,肤色雪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因为李氏照料得好看起来又嫩又乖。
大桃一时惦记着想把猪崽儿喂得肥肥的,一时又想跟鱼妹妹一起玩儿。皱眉苦思了一翻后忽然灵机一动,转头看他娘激动道:“娘,我让鱼妹妹跟我一块儿打猪草!”
宁氏当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哪有让客人一起去打猪草的。
大桃就缠着她,十岁的小子了眼看着都要坐到地上去撒泼打滚,宁氏就道:“你是想挨顿打再去打猪草还是现在就去?”
眼见大桃眼圈都要红了,本来也很想出去放风的张知鱼就笑:“大娘,我跟大桃哥一起去,我还没去地里玩过呢。”
夏姐儿就是个跟屁虫,姐姐走到哪,她跟到哪,一听姐姐这样说便忙插话:“我也去!”
这样宁氏就有些为难了,实在是没有这样的事。对此已经二两小酒下肚喝得脸儿红红的张阿公摆摆手,“让她们去。”
乡里的孩子养得不如城里精细,会走就满乡的乱窜,从不见有丢的,只叮嘱道:“玩一会儿就回来,不要去水边,记得回来吃了饭咱们就得家去了。”
张知鱼拉着妹妹也背了个宁氏翻出来的小背篓跟在哥哥们后边头也不回地道:“知道啦,阿公。”
看着傻儿子乐呵呵地拿着镰刀一去不回头,宁氏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去地里给丈夫送水时就悄悄说了这事:“十岁了还这么傻,以后怎么说亲,别人都送花送糖,他倒好,请人家小姑娘去打猪草!”
张大伯嘿嘿一笑:“他才多大,还没开窍呢,再过几年就知道了。”
但宁氏见儿子对鱼姐儿这么上心,鱼姐儿又乖又听话,还会照顾妹妹,一下也心动起来:“再过几年你儿子就该说亲了,你看鱼姐儿如何?”
张家虽几辈子都从土里刨食,但好歹也出了个大夫,张大伯虽然觉得喜欢鱼姐儿不错,但还是觉得这事没谱:“不成,咱们可是一个姓,鱼姐儿和大桃且还在五服内,真干了这事儿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老婆娘一天吃多了净胡说。这样结亲往后孩子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