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梁烧
快到了晚上,玛丽亚的私人医生才到了沈承安的别墅,盛霜序的情况很不好,沈承安抛下他就不再管,他一天没吃过什么东西,一直在发烧,吃了药也不见好。
囡囡也下了学,但她也不能总守在盛霜序床边,只能急着在屋里悄悄地哭,然后去睡觉。
盛霜序和玛丽亚强撑着说话,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他这时候连过去的梦都不怎么做了,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昏迷时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前一秒刚闭上眼睛,下一刻又从混沌中清醒。
他张开沉重的眼睛,对上了医生的视线。
那医生也在看着盛霜序,他生得高大健硕,看着得快有两米,外褂撑在他身上有点紧,一头蓬松的自来卷,显然他并不怎么打理,头发也毛毛躁躁的,眼镜蒙了一层灰,显得人也有点不大精神,他挽起袖子,往盛霜序手背上扎了一针。
医生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盛霜序的目光,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窄长,眼下一颗美人痣,如此壮硕的人,却有能拥有如此精致的眼睛,精致的五官乱七八糟地拼凑在一起,看着倒还有那么几分成熟男人的性感。
医生打了个哈欠,声音因困倦低沉而慵懒,说:“你醒啦?”
盛霜序没有眼镜,他莫名觉得这张脸分外地眼熟,便下意识眯起眼睛,去努力看清医生的脸。
经历过那种事,盛霜序在每个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他面对谁都胆战心惊的,便小声说:“恕我冒昧,请问……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见过?”
“是啊,以前我做你前桌,你天天要看我的后脑勺,”医生举手投足间带着浓浓的倦意,他满不在乎地说,“盛霜序,你是不是烧傻了。”
“啊……梁烧。”盛霜序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他与自己的圈子隔绝太久了,久到几乎记不起以前的朋友来——也没有人愿意记住他,谁愿意和性侵犯接触呢。
梁烧以前也曾是他朋友圈里的一员,高中做同学时走得近一些,毕业后就见面不多了,随着时间流逝渐行渐远。
梁烧高中时就长得很高了,他比盛霜序年纪大一两岁,成绩很好,总要和盛霜序比个一二出来,盛霜序只知道梁烧后来读了医学院,没想到他在给玛利亚做私人医生。
盛霜序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见他,尴尬地解释道:“我的眼镜不在了,我看不清……”
“真的好久不见了呀。”
冰冷的药液随着盛霜序的血管蔓延,传至心脏,他的胸口也被充实的冷冰冰的,即使久别重逢、面对熟悉的人,他也做不出什么反应来。
梁烧没说话,细长的眼睛再度打量起盛霜序来,盛霜序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关于自己的那些流言蜚语,梁烧的目光就像刀,往他不堪一击的自尊心上戳。
盛霜序不想被他这样盯着看,他身体使不上力气,便说道:“我记得前几年的时候,你还在医院里,怎么现在在这里做医生了?”
尴尬的寒暄,这显然不是重逢后最好的切入点,但盛霜序实在是想着要说些什么,就将话题硬推了出来。
梁烧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下意识想去从衣服口袋里拿烟盒和打火机,最终顾忌病人,手改成了插在口袋里。
梁烧说:“赚钱呗,这些有钱人生病少给得多,顶多是发烧感冒的小病,也用不着我累死累活地值班。”
盛霜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讪讪地说:“我很久没病了,才会烧得这么久……”
梁烧打断他啰啰嗦嗦的寒暄,说:“盛霜序,你怎么病的,应该比我这个做医生的清楚。”
梁烧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他习惯纸笔记录,他生得高大,这本子就显得格外的小,梁烧在厚实的纸页里翻找了一会儿,顿了顿,说:“我刚刚做了一个大致的检查,你的伤口……”
他想将这两个字一笔带过,但说出口时还是无法掩饰的在意:“伤口发炎了,风寒……还有低血糖,光吃退烧药是没有用的。”
——哪里的伤口?即便梁烧不说,盛霜序也心知肚明。
盛霜序惨白的脸刹那间被上涌的血液充满,他很憔悴,红着的脸叫他更显病态。
盛霜序哆哆嗦嗦地说:“谢谢,我知道了。”
梁烧猛地将记载盛霜序的那两页撕掉,啪地合上自己的厚笔记,又开始用盛霜序难堪的目光盯着他看,说:“盛霜序,我来时看到你的女儿了,你是一直都喜欢男人吗?”
“不不不……”盛霜序条件反射地反驳道,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反驳的时候下意识用手去捂脖子上的磨痕,“我、我在这里,这里借住而已。”
梁烧视线落到盛霜序捂着脖子的手上。
梁烧说:“我知道我的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梁烧将那两张纸拍在床头柜上,他体型太大了,像座山一样向着盛霜序压了过来,吓得盛霜序一个哆嗦。
“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个你自己看着处理。”
玛利亚是梁烧见过的最顽固不化的女人,但凡盛霜序今天遇到的不是自己的高中同学,他就会落到玛利亚手里去。
盛霜序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梁烧沉沉地看着他,最终叹了口气,说:“我去阳台抽支烟,有什么不舒服叫我。”
梁烧虽然没有开口问,但不大像知道盛霜序最近情况的模样。
盛霜序不想让这唯一愿意和他说话的熟人有什么误解,他应该向梁烧解释清楚的,但梁烧已经背过他走远了,盛霜序看着他的背影,错过了狡辩的机会。
他哆哆嗦嗦地把那两张皱巴巴的纸收了起来,无意间翻过背面时,看到了一串数字。
那是梁烧的手机号。
梁烧没直接说,却在纸的背面给盛霜序留下了讯息。
盛霜序攥紧了纸页,悄悄把它塞进了口袋。
盛霜序想着梁烧,他已经记不大清高中时的梁烧是什么模样,以往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
盛霜序独自坐了一会儿,卧室的门咔嗒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卧室只开了盏昏暗的台灯,客厅的灯光沿着门缝泄了进来,光芒斜斜地映在盛霜序眼前,他处在黑暗中太久,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是沈承安,浓郁的酒精味道随着沈承安推门,扑面而来。
沈承安许久没有喝酒,刚开始还算清醒,回家后后劲很大,他看着床上输液的盛霜序,脑袋有点犯糊涂。
沈承安说:“老师,你怎么在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