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码头上来迎接她的人很多, 当着那许多不认识的陆家人,长孙愉愉怎么可能不给陆行面子。再说了,这是人家的底盘, 是条龙也得盘着。

陆行也报以微笑道:“县主这几日睡得可好?”

长孙愉愉的笑容差点儿就裂开了,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明明知道她不沐浴就睡不着觉,他却还故意问。

世上哪有这样的讨厌鬼?

长孙愉愉这都习惯陆行一路照顾她的生活习性了。这几日她虽然睡前都有擦拭身体, 但总是没有泡澡舒服。

“我心忧相公, 不知事儿办得如何, 所以一直都没睡好。”长孙愉愉一脸贤惠模样地道,看谁恶心谁吧。

“是为夫的不是, 害县主忧心了。”陆行很配合地道。

然则这时候旁边突然冒出个“噗嗤”声,陆行和长孙愉愉都转头看了过去。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捂嘴笑道:“九叔,只有你们新婚夫妇才会这样说话吧?我爹娘可从不这样说话。听着, 听着……”

活泼的小姑娘继续道:“听着就像戏本子里唱的似的。”

陆行笑容丝毫不崩地对长孙愉愉道:“看吧, 阿丝都听出不对劲儿了。县主还是平日里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吧。”

长孙愉愉的眼睛在面帘下使劲儿地朝陆行甩飞刀。怎么就不对劲儿了?京城那些夫妻不都是这样相敬如宾的么?

这也不怪长孙愉愉演得如此不接地气,实在是她压根儿不知道人家夫妻私下究竟是怎么相处的。她所看到的都是表面功夫,而她娘亲又是个寡妇。

却说长孙愉愉跟陆行打眉眼官司时,阿丝却一个劲儿地盯着长孙愉愉看,以至于作为长辈的长孙愉愉有意忽略这种直视都有些受不住了。

陆行问阿丝道:“阿丝, 你看什么呐?”

阿丝带着稚气地道:“九叔,我听说你娶了个天下第一的美人儿, 我就想瞧瞧婶婶, 看看天下第一是个什么模样。”

陆行听了就轻笑起来, “那都是以讹传讹,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哪就有什么天下第一的美人了?你县主婶婶之所以戴着面帘就是不喜欢别人评头论脚, 当然……”

陆行压低声音道:“当然她也是害羞的缘故, 怕别人说她名不副实。”

长孙愉愉此刻真的很想像泼妇一样去拎陆行的耳朵,对着他大吼一顿。然则她却只能端着范儿,假做听不到陆行跟她侄女说的话。

一行人过了牌坊,大道两侧都是农地,冬日里其实没多少农活儿,但依旧有农人在地里侍弄,那些人见着陆行,都纷纷抬头喊道:“九公子好。”

“九公子好。”

陆行一一回应了,而且每一个人他竟然都叫出了名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长孙愉愉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这些都是家里的佃农。”陆行跟长孙愉愉解释道。

整个村子立了不少牌坊,越往陆家的方向,牌坊就立得越密,跟着牌坊走,绝对错不了方向。

长孙愉愉沿路都有留心那些牌坊,许多都不是本朝立起来的,细细想的话甚至有三、五百年前的牌坊,上面写着“一门三状元”。

这个长孙愉愉是知道的,三百年前的燕朝,陆家曾经出过一门三状元的盛况,所以才有这块牌匾。

一个个的牌坊就是陆家一幕幕的繁华。

光是这些牌坊就压得此地的父母官,压根儿就不敢管陆家的事儿。而县里如果有事儿,反而还得来找陆家的族长商议。这些世家大族扎根太深,便是朝廷倒了他们也不会倒,这也是她娘就是强夺也要夺来这桩婚事的原因。

长孙愉愉这位新媳妇终于靠着自己的双脚步行倒了陆家的家门口,这不知道算不算是新人进门的下马威,反正长孙愉愉算是被“教育”了一顿:既然嫁进了陆家,就得以陆家为荣,处处为陆家考虑。

她们走的这一路,早就有各色人等喜气洋洋地跑到陆家门口来报了信儿,说是九公子和县主到了,人人都领了赏钱,喜笑颜开地聚在门口不远处冲着陆行和长孙愉愉点头哈腰地喊“九公子、县主。”

这样的阵仗,比坐镇一方的州牧出行都来得热闹了。

很快长孙愉愉就看到陆家的中门打开了。

陆行道:“新妇第一次进家门都是走中门,以后咱们都是一样的走侧门的,那样更方便。”

长孙愉愉点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她踏入这家门之后,上头可就有无数的长辈了,即便是她也难免会有些忐忑。

阿丝在后侧道:“九叔,县主婶婶,我去跟阿婆说你们到啦。”她说罢就拉着自己小姐妹的手,从旁边的游廊快步走了。后面跟着的那些个小一辈的也都溜墙根跑了,这让长孙愉愉莫名地又有些紧张,这个家里的孩子都很怕长辈么?

往陆家的蔚荣堂去的路上,每一个门口,都有两个身着红袄绿裙的丫头守着。似长孙愉愉这样见惯大族世家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丫头被调0教得极好。

首先眉正目清,身姿挺拔,手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看着也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涂脂抹粉,发髻梳得光光生生,没有妖妖娆娆,可见这家里对男子的守清净也是十分严厉的,否则上行下效,这些个丫头绝不会如此规矩。

当然也可能就是故意摆给长孙愉愉看的。

长孙愉愉把一切扫入眼中,怎么感觉陆家弄得跟深宫大院似的,规矩气太重。

再往前靠近蔚荣堂的地方,守门的换成了红袄紫裙的妇人,都素着一张脸,看到陆行和长孙愉愉时,不再如先前那些丫头般只管行礼了,而是笑着道:“九公子可算回来了,老太太盼你盼得脖子都伸长了,今儿都打发人问了不下十回了。”

长孙愉愉明白,这些个妇人就是老太太跟前得势的人了。

她们嘴里的老太太就是陆行的祖母,安氏。其实安氏上头还有个公公呢,但是陆行的曾祖父常年住在别院,不喜欢人打扰,说是身边只有一个丫头伺候。五十好几岁的丫头,其实就是如夫人啦。只是陆家的家训在那儿,哪怕是曾老太爷也没有破坏,于是伺候他的人还是只能是丫头。

却说长孙愉愉脚脖子都快走疼了,终于是进了陆家的“蔚荣堂”。

蔚荣堂前的阶梯上立着两列丫头,每列四人,规规矩矩地站着,见着陆行等人入了院子,齐齐地屈膝行礼,低声道:“九公子安,县主安。”

这声音虽然小,但也足够内室的人听到了。

打帘子的丫头将那红色章绒夹板门帘掀起,陆行因着长孙愉愉进了屋子,早有两个年岁瞧着有四十几的妇人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九公子可算回来了,快进去吧,老太太等着呢。”

长孙愉愉所处的位置是个门厅,走过紫檀镂空雕葡萄纹隔扇的月洞门,才进得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