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唱出了不甘, 唱出了新生,唱出了她的这么多年。

光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她穿着最简单的T恤, 皮肤雪白,黑色发丝柔软贴着肌肤。她偏瘦, 锁骨线条单薄, 显出些脆弱。可她坚定的仰着头,声音破空, 撕裂了所有的阻碍,她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光芒万丈。

刚才是八分, 现在是满分。

并不是说她只有十分水平, 而是总分只有十分。

齐扉一扬唇角,又落回原处。他宽阔的肩膀斜靠着身后的墙, 笔直长腿随意支着, 从裤兜里又摸出了一颗糖, 把玩在指尖。手指刮着糖纸发出很轻的声响, 缓慢而宁静。

糖果的酸甜弥漫在空气中。

徐枳这一段没有背景乐的高音效果很好, 可以想象在舞台上能有多惊艳。她在高音之后短暂的寂静, 随即手指放到了钢琴上, 弹奏了一段结尾。

声音全部落下, 房间里寂静无声。

徐枳抿了下唇,从情绪中出来,抬起头,“可以吗?”

激荡的情绪还在胸腔里, 以至于徐枳的嗓音有些哑。

绝对隔音的房间, 外面的声音进不来, 他们的声音也出不去。炽光灯静静的亮,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被黑暗笼罩,如烟雾的暗吞噬了天边最后那点蓝。

“结尾有些突然。”齐扉站直单手抄兜又把那颗糖坠入口袋,“最后那段词是新加的?”

看出来了?很明显吗?

徐枳原本的词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用的枳子,后面一直没顺下来。她确实更习惯用钢琴,坐到钢琴前,手指落到钢琴上,她的思路顺了一些。

再加上旁边还有个齐扉,徐枳才补了最后一段。

“叫什么?”齐扉的指尖点了下糖纸,糖纸的边缘刺到肌肤,痒痒的。他的嗓音低沉,缓缓的,“这首歌。”

“南橘北枳。”徐枳开口,坐的更直,“前几天在看植物百科出现的灵感,我觉得挺有意思就记了下来。酒店没有钢琴,没有试音,可能会有瑕疵。”

齐扉抽出手走向徐枳,他腿很长,步伐很大,“我能试试你这首歌吗?”

齐扉没有笑话,没有质疑没有挑刺。他的态度很认真,跟徐枳说话时是征询。

这让徐枳舒服了很多,也自在了很多,她起身离开座位说道,“我本子上写的可能有些乱,一般人看不懂。您要弹的话,我重新整理一遍给您?很快。”

“不用,我记得住。”齐扉坐到了徐枳刚才坐的位置上,他穿着休闲黑色衬衣,领口散开两粒扣子露出半截冷冽的锁骨。他应该是刚洗漱过,手腕上没有戴任何东西,袖扣散着,腕骨冷肃,他的腕骨生的格外好看,齐扉的手指落到黑白琴键上,“你听听看。”

他记得住?徐枳都不一定记得住。她这是第一次用钢琴弹,平时会拿手机录下来,再一遍遍的修。可这里不让带手机,徐枳自己弹可能每一遍都不一样。

熟悉的音调从他的指尖泄出,齐扉垂着眼专注的弹琴。黑色零散发丝垂在他的额头上,光斜着落到他的脸上,他的面目轮廓深邃清冷。高挺鼻梁下薄唇轻抿,唇角弧度很松弛。

造物主偏爱他,齐扉能只靠着这张脸就可以在圈子里红的永垂不朽。

他手指骨节流畅,跳跃在钢琴上。一音不差,第一段已经弹完了。

徐枳非常意外,她以前给人写歌,每一次谱都要写到恨不得把录音标注对方才能唱出来。很少有她弹一遍,艺人就能唱出来的。

齐扉很专业,转音部分处理的很成熟,他补了一些徐枳的缺陷。

在徐枳的节奏里融入了他的风格。

他在结尾又合进了一段中低音,留了余地,给人希望。像是春暖花开,种子破土发芽,迎着春风生长,充满了希望。

整首歌完整了,这是徐枳想要的效果,这是她卡了这么多天一直过不去的坎。齐扉把路给铺平了,这段可谓是画龙点睛。

徐枳还是第一次跟人合作写歌,齐扉懂她的点,他明白徐枳想要表达什么。

最后一个音落下,齐扉松开手,他的睫毛尖沾着光,看着钢琴片刻,看向徐枳,“怎么样?”

这回是齐扉问徐枳。

空气寂静,他的手指还虚虚的停留在黑白琴键上,他微微偏头。凤眼偏长,瞳仁如墨倒映着炽白灯光。

徐枳心跳忽然很快,不知道是自己的音乐被顺下来激动,还是什么。

齐扉的颜很蛊。

“您有录音的设备吗?能再弹一遍吗?我想录下来。”齐扉中间有几个转音也让她惊艳,他处理的很好,意外之喜。

齐扉的指尖按着琴键上,按下琴键发出轻悦声响,他换了个键,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按,“我年纪很大吗?”

徐枳一愣,没反应过来跟上一个话题有什么关系,录音跟年纪有关系吗?

谁说他年纪大了?齐扉长成这样需要在意年纪吗?

“不大。”徐枳摇头。

齐扉离开座位起身,他比徐枳高一头,徐枳站在钢琴边缘手记旋律。他突然站直高处一头,面前多了一道很长的阴影。

他的影子落到了徐枳身上。

“那——句句不离您?”齐扉倾身,长手落到钢琴盖上,轻轻的一叩,嗓音慢沉,“我有老到要被叫您的程度吗?嗯?”

徐枳后退的动作停住,反应过来,迎着齐扉的目光,唇角上扬,“尊称,您——你介意的话,那就不尊了。”

齐扉可太不像会介意这种事的人,他张狂自由,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世界会怎么看他。

齐扉并没有因为徐枳的靠近而撤回去,他撑在琴盖上,静静的看她。

他们之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空气陡然炽热起来,徐枳怀疑空调温度是不是调高了,或者说,两个人离的太近,温度不流通。

“我比你大五岁。”齐扉两根手指夹住徐枳手里的笔记本,缓慢的抽走。

本子锋利的边缘贴着徐枳的手心,划出一道痕迹,徐枳松手。手心有些痒,觉得他话没说完,就没有插话,可齐扉拿她的本子干什么?

齐扉接过本子直起身放到钢琴上,也就跟徐枳拉开了距离。

他翻开一张空白的纸,单手打开了钢笔笔帽。他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绕到钢琴侧面,长腿懒散曲着,高大的身子倚着黑色明亮的钢琴上。确认钢笔里有墨水,他开始写曲谱,淡道,“叫哥就好,没有录音设备,我写给你。”

徐枳怀疑自己听错了,叫什么?哥?写给她?

“哥?”

“嗯。”齐扉应的理所当然,垂着眼面无表情的写曲谱,冷峻侧脸在阴影下,棱角分明。钢笔划着纸张发出沙沙声,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她。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还有什么事?”

徐枳那是疑问句,并不是叫他,但话已经出口了,再解释矫情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