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寄生物 (只有第1章是第一人称)

诸位,我不是寄生物。

现在,我的确寄居在一个人类男孩身上,而他的身体目前完全属于我。究竟为何会如此,我很乐意做一下解释。

我们这个种族都是如此。简单来说,我们“寄居”在其他生物身上维系自己的存在。它们的身体即是我们的居住场所。

其实,我们这一种族和寄生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我们有智慧且尽力避免危害宿主,毕竟谁想老是搬家折腾呢,居住场所寿命长大家都会开心。本族的某位前辈认为把我们的生活方式称为“共生”更为恰当。

但是那些高级智慧生命体对此暴跳如雷。

自我们的存在被发现后,他们就一直厌恶我们。原因是他们怀疑我们会夺取宿主的身体并操控,有个古老的文明星球将此称之为“夺舍”。他们质疑我们的生活方式,并曾在数千年内将我们列为顶级危险种族予以大规模捕杀。直到近百年来平权思潮盛行,我们一族的生存权利才得以被勉强承认。

如今我们的一切活动都必须遵守法律。

法律严禁我们栖身在智慧生命体上。至于何谓智慧生命体,法律有明文规定。所以在长时间内,我们很知趣地栖身在一些普通动物身上。可近年来动物保护协会的抗议声音越来越响,他们认为本族合理的生活方式侵犯了那些可爱动物的权利,虽然这些动物整日思考的事情便是吃吃吃吃吃和繁殖繁殖繁殖。

在这种情势下,本族想要活得正大光明可谓非常艰难。先前我和我一些同族在某星区被当地智人权力者神经质地压迫,当局甚至禁止我们生活在动物身上。我们当然想走,可我们没有足够的钱购买船票移民。

不能动物,不能智慧生命体,于是我们不得不寄生在了智人尸体上。

虽然尸体失去了原主的生命,但本族能利用尸体原有的组织勉强提供能量并寄居一段时间。必须承认,生活质量会非常糟糕,我们无法阻止尸体的腐烂。

几十个日夜后,我们这群尸体成功地激起了当地居民的怒火,对于他们来说,大概就是丧尸围城行尸走肉天天上演。可喜可贺的是,我们顺带成功摧毁了当地的旅游业。

一个同族朋友说他只想去商店购物,当他推开门的那刻,所有客人们都像是抽了风般哭爹喊娘地撞墙跳窗,智人生命体实在是没礼貌。我其实很想提醒他,应该把半挂的眼球塞回去,把脑袋掰正,再把一些组织塞回肚子里。

恶心了当地人类居民多次后,我们这群尸体也被爆头了多次,我们很客气地告诉居民我们不是丧尸,我们不吃智慧生命体,对智人大脑也没什么兴趣,就算打爆头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但得到的回应是又一枪爆弹。

等居民们总算弄清我们是什么东西后,当地的游客也已经全部被丧尸吓跑了。是的,每天都遇到丧尸路人的确够糟心的。哪怕我们再三声明我们对他们的脑子毫无兴趣。于是当地旅游业一蹶不振,房价一泄千里,毕竟谁也不想和四处游荡的尸体生活在一个地方。当权者的耐心终于被我们磨光了。

于是我们被彻底驱逐了。

我感到很高兴,我也受够了住在尸体里的日子,每天清理身上的蛆虫实在是太麻烦了,能够免费快递我们到其他适宜地点真的再好不过。

但当权者驱赶我们的方法实在称不上友好,他们把柔弱的我强行抽出尸体,塞在一个特质瓶子里。我只得在瓶子里不舒服地调整着自己半透的触手,期待着能够早点到达目的地。

希望新的地方不要这么歧视我们,我也能尽快与健康的生命体结合。啊,放心,我发誓我真的不会伤害我的宿主,因为搬家实在是太烦太烦了。

飞船在航行途中出事了。

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船员们惊慌失措地尖声喊叫,他们总算记得在逃入救生舱前将我们弹了出去。

之后我只记得激烈的旋转与碰撞,大家发出不安的脑波进行交流,基本就是“怎么办”“怎么办”“要死啦”之类毫无意义的感叹。舱壳在空中爆炸了,我被弹了出去。

我推开了培养瓶盖,将自己的触手缠绕膨胀形成伞状,跟随着气流旋转。

无数道光在我身旁飞速闪过,我似乎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中,绚烂的光在身后炸开,而我在不断地旋转漂浮。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我总算控制住了身体的漂浮速度。这时我的触手下是一片无垠的绿色,那苍蓝之绿美得我停止了思考。而我的触手之上,是浅蓝的苍穹,在那天幕的尽头显出一道犀利的白光。

我喜爱这个星球。在那一瞬间,我就爱上了它。

诸君,我愿意解释一下现状。

没错,我此刻是寄生,哦不,是寄居在一个人类男孩身上。但我可以对着星灵发誓,这绝对,这完全,是个意外。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故意侵占这个鲜嫩的智慧生命体。

这就是个意外。

等我恢复意识时,我已跑进了这男孩身体。而这个身体也已脑死亡了。

他的身体仍在运转,只是脑内毫无波动。然后我发现离开不了这具身体。

没错,离开不了。

所以我寄生,不,寄居这个身体只是个意外。

当时男孩的身体正被一个女人抱着哭得死去活来。她是“我”的母亲,在我用男孩的身体睁开眼睛的那刻,她泪眼婆娑:“太好了……小真,你终于醒了。”

语言是一种很奇妙的事物。读取男孩大脑的那刻我通晓了这里的语言。通过这短短几个字,我便感受到了女人对男孩纯粹的爱。这是智慧文明生物最美妙的情感。一个男人在女人身后欣喜地望着我,他是“我”的父亲。

他们爱着这孩子,男孩也爱着他们。就算脑已经死亡,我的身体也仍旧为了父母的拥抱而欣喜。

如果我离开这个孩子的身体,他们眼中的孩子就彻底死去了吧。所以这个身体才会自发阻扰我离去。

我们这种寄生种族并没有父母这一社会关系,也不太理解父母之爱,可现在,我,或者说我的身体对此感到伤感。

这是我寄居在这身体的原因之一。

到了下午,另外一个原因让我决定正式寄居在这个身体里。因为这星球的文明尚未发展到星际交流。好吧,说白了就是没人能管我。

这是一颗独立星球,居民是智人种,与银河文明基本没来往,没有那些银河动物保会协会,没有平权组织,也没有该死的委员会,没有让人窒息的监督之眼,外星生物也很少到访。我为这个发现而大大松了口气。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个身体年约14岁,柔软的头发,白嫩的脸,以人类审美来说,无疑是可爱的。我对镜子中的孩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