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的视线移向了柳母的方向。

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眉眼, 看到那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少女。

柳言清转身，不紧不慢地上楼，深邃的眸中闪烁着旁人看不清的暗光。

他向来知道自己并非良善之人, 利益至上, 冷心冷情，心狠手辣。

当年知晓自己不是柳家亲生, 他的亲生父母找上了门，那是一对又蠢又坏的夫妻，脸上写满了贪婪二字。

当时正是柳家风雨飘摇之际, 为了稳固自己掌权者的地位，他一边冷静地安抚着他们，一边精心安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意外。

搭乘的车子出了车祸，那对夫妻死在了交通事故之中, 了无痕迹。

前段时间, 所谓的真千金林小满回了柳家, 他也曾冰冷地审视此人, 确认她对他没有任何威胁才放下了杀心。

只是最近几日, 不知为何，他总是做一个连续的梦, 宛若身临其境般, 真实得可怕。

梦里，他第一次遇见唐棠，不是在怦然心动恋爱综艺，而是在柳家的娱乐公司大楼。

她仍是那么的漂亮, 只是杏眸更加单纯明亮, 闪烁着纯质的星光。

像一个天真的十八岁少女般, 对未来充满期待, 有自信，也有忐忑。

他对她是一见钟情。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也不需要考虑所谓的联姻，只要自己喜欢，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他。

但不知为何，他总能在少女精致如画的眉眼中寻到几分熟悉。

对照年岁，鬼使神差的，他为唐棠和柳家人做了亲子鉴定。

99.9%的血缘关系。

唐棠是柳家的真千金。

而且她太漂亮，太聪明，不仅在演艺上有着绝佳的天赋，更具有令人心惊的敏锐和智慧。

过往十八年的履历是最好的证明。

她的存在，已经直接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任何亲人在世，又签了他掌控的星光娱乐公司。

换句话说，只要他想，可以让她消失得悄无声息，就如同那对贪婪的夫妻一样。

关于他的身世，也将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他舍不得。

与此同时，心中还生出了一种莫名的野望，彻底掌控她，让她整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野望。

于是，他选择了拥有她。

他和她之间有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柳言清清晰地知道，以唐棠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就此屈服放弃。

她曾无数次逃离，无数次算计，也曾让他吃过许多大亏，但他和她之间的社会地位天差地别。

金钱、权势，犹如天堑般横在他们之间。

直到最后那次，唐棠以性命为代价，给予了她最惨烈的报复。

整个柳氏集团轰然倒塌，他被用故意杀人罪逮捕，判的是无期徒刑。

柳家的律师想尽办法为他辩护，但他却只是冷眼旁观，像是看着一场不相关的戏剧。

入狱的前一天，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爬上了唐棠攀上的那栋高楼，追寻着她的高度一跃而下。

失重的感觉传来，他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血液涌上大脑，他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与唐棠的初见。

窗明几净的大楼，少女明眸善睐，一身米色的连衣裙，凝脂般的肤色好像发着光，漂亮得像是阳春三月绽放的桃花。

……

柳言清猛地睁眼，入目的却是极为熟悉的场景。

昏暗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地下室带着些褪不去的潮凉。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里？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的眼睫不停地颤抖，下意识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腕和脚腕处皆是沉重的锁链，限制了他的一切活动。

“果然是你。”叹息声响起，萦绕着辨别不清的意味。

柳言清顺着叹息声看去。

少女的脊背挺得极直，腰肢纤细，垂眸看她，纤长的睫羽像是翩飞的蝴蝶。

清瘦，脆弱，却又顽强得不可思议。

“所以，那些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长久未曾开口，柳言清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对自己如今的状态并无任何恐惧之意。

唐棠没说话，只是冷淡地掀起眼皮看他。

但柳言清已然从她的反应中明白了一切。

锁链碰撞发出低沉的声响，他倚着墙壁站了起来，环视着昏暗的地下室，视线一寸寸地逡巡而过。

这里的地面曾铺满了价值千金的柔软地毯，像是天边的云朵。

墙壁上是冷色调的墙布，中央的大床却是柔软而温暖的。

在每一次失败的逃离和成功的算计之后，床头细细的金色长链便能派上用场。

柳言清的腕部被勒出了红痕，火辣辣的疼痛，而他却宛若未觉。

“你是将我从柳家老宅带过来的？”

他的笑容很轻：“也是，林小满应该是你安排的，柳姝、顾晚和你的关系都非常不错。”

唐棠微不可见地蹙眉。

柳言清却继续说了下去：“你准备让我在这里待多久？一年，两年，或者是一辈子？”

一辈子。

唐棠冷淡地看他，带着审视之意，勾了勾唇角。

如果说之前只是几分猜测，那么如今，与柳言清面对面向相见，她可以万分确定，虽然不知为何，但他也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

真是……讽刺。

曾经，经历无数个小世界，回到原始世界报仇，是她心中最深的执念。

但当柳言清真的如她所料想的一败涂地，像她上一世般被囚禁在这里，她心里，并没有预料那般的痛快。

【糖糖……】检测到她心情的变化，系统担忧地出声。

【我没事。】唐棠回神。

安抚了系统，视线从柳言清手腕、脚腕处的镣铐一扫而过，唐棠并没有继续和他对话，而是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光亮透过通道倾泻而下，又被紧闭的大门拦截，只余下一室昏暗。

柳言清定定地凝视着唐棠离开的背影。

等再也看不见时，才垂下了眸，极轻地笑了一声。

……

大厦的倾塌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柳家倒台，掌权人柳言清不知所踪，但柳父和柳母四处奔波，竭力想要通过以往的关系保下柳家最后的家业。

到了最后，竟然无人在意，无人追踪，甚至连一个报警的人选都没有。

手机湛蓝色的光影映在唐棠白玉般的肌肤上，细白的手指拎着手机扔到了一边，光屏也渐渐随之熄灭。

柳家这个庞然大物的覆灭，空出了一大片市场，吃下最大那块肉的便是唐棠控股的三家公司，赚得盆满钵满。

唐棠和傅斯年，取代了柳家，隐隐有成为新的第四大家族的趋势。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发展着，甚至连她借机囚禁柳言清一事，都被扫尾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