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没听到他让你滚远点么。”(第2/3页)

阮知慕耐着性子陪严越聊到九点多,终于知道了那些从前不知道的内情。

关于严家,关于严越,关于他的父母的故事。

严明华告诉阮知慕的部分,只有一部分是真的。

倒不是严明华刻意隐瞒,而是严明华本身也是这个小家庭的局外人,对事情并没有全然了解。

严越并非父母离婚的受害者,相反,是他极力促成了父母的离婚。

严尊诚是罕见的那种对自我和他人要求都极高的人,这个“要求高”,并非是要求妻子和自己一样严格自律、痴迷工作,而是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有极强的掌控欲。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是聪明伶俐的天之骄子,同时,希望自己的妻子柔弱可爱,不谙世事,只能依附于他而生存。

严越的母亲叫乔瑜,认识严尊诚的时候,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因为从小学习艺术,充满对婚姻生活的美好幻想。她天真地觉得严尊诚的掌控欲代表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她的父母、朋友也都认为严尊诚是十分符合社会标准的“婚姻优质男”。

她是在结婚一年之后,才发现了严尊诚的真实想法。

严尊诚无条件地供养她吃穿,每个月打给她价值不菲的生活费,对她的无理要求有求必应,看起来的确是模范丈夫。

唯独有一点,严尊诚不允许她工作。

在严尊诚的认知里,成功男人的标志就是养着一个漂亮娇贵的老婆在家里,每天只要负责逛街和做美容,十指不沾阳春水。

妻子是他的展示品,展示他爱情和事业的成功。

尤其乔瑜的专业是大提琴,在结婚前,她每周都要去交响乐团参加演出,闲暇时在培训班教小孩子。

在严尊诚的圈子里,这样抛头露面的辛苦工作是会引人耻笑的,这意味着丈夫的无能。

结婚之后,乔瑜的所有工作都被迫终止了。

严尊诚甚至严格规定她的穿着,出门必须是奢牌新款成衣,必须穿高跟鞋出入宴席。

即便乔瑜足弓扁平,脚型偏圆润,并不适合穿高跟鞋。

被迫适应高跟鞋之后,一个月有二十天脚跟都是肿的,脚底磨出了厚厚一层茧。

乔瑜教养很好,不会吵架,于是家里陷入了长年的冷战。

从严越记事起,母亲就不怎么和父亲说话,在家的时候通常是在弹钢琴、拉大提琴,或者看书。

乔瑜看的书很杂,有的是法文的,严越还小的时候会缠着母亲读书上的故事给她听,乔瑜从来没有读过,只是喊来保姆照顾他。

保姆抱着他,一遍一遍地讲《格林童话故事集》。

严越长大后才知道,乔瑜最经常看的那本书,是杜拉斯的《琴声如诉》。

九岁那年的生日宴,乔瑜让严越许个愿望。

严越把一大口蛋糕吞进嘴里,说,你们离婚吧,严尊诚根本不爱你。

乔瑜的经济实力远远不及严尊诚,但她可以分得一笔不小的资产,如果严越要求跟着母亲的话,法院是很有可能把他判给母亲的。

但严越很坚决地选择了严尊诚。

乔瑜离开家的那天哭得很凶,她抱着严越说对不起,对不起宝贝,严越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所有人都以为严越是嫌贫爱富,小小年纪就盘算着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只有严尊诚知道为什么。

离婚后的第二天,他就拽着严越去了亲子鉴定中心。

鉴定结果出来,严越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严尊诚匪夷所思,抓着严越的衣领歇斯底里怒吼,问他为什么是个白眼狼,为什么要在父母之间挑拨离间。

严越只是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面无表情。

离婚对乔瑜来说是解脱,对他也是。

如果带着一个九岁大的儿子,乔瑜很难再找到一个优秀的对象。

所以他必须跟着严尊诚。

离婚后,严尊诚不到一年就再婚了。

这次他目标明确,娶了自己公司新来的管培生,范天雪。

范天雪比他小十来岁,是个漂亮顺从、没什么主见的女人,乔瑜无法接受的事,她都欣然接受了,婚后舒舒服服地当起了阔太太,很快生下了一个儿子。

范天雪不喜欢严越,严越也不想跟她打交道。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聚餐的时候,严越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仿佛就这样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

严尊诚只有在每个月发成绩单的时候才会对他格外关心。

而那关心,严越已经厌倦了十几年,不再需要了。

——

阮知慕听完,久久回不过神。

他原先以为严越只是幼稚的叛逆少年,仗着家里有钱,闲得发慌,所以天天和家里对着干。

从没有想过他会经历过这么多事。

阮知慕:“所以……你特地买了演唱会的门票,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吧。”

想念母亲,却又不想打扰她现在的生活,所以站在熙熙攘攘的观众席里,悄悄看一眼。

这也是为什么,被镜头拍到的时候,严越第一反应是向后躲开镜头。

严越仰躺在座椅上,望着远方的星空:“巧合罢了。”

阮知慕:“都把这么多秘密告诉我了,怎么还嘴硬啦。”

严越:“哼。”

阮知慕:“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并不知道你的想法,她可能会误解,觉得你一直在怪她,怨她当初为什么没有带你走,所以才会在见到你时表现得那么愧疚。”

严越一怔,手指动了动,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阮知慕微笑道:“演唱会门票也挺贵的,下次约在咖啡厅见面吧,便宜好多钱呢。”

严越不语。

身体却像是慢慢放松了下来,片刻后,手自然地搭在摇椅的扶手边。

他无声地长舒了一口气,大概也是头一回对外人讲起这些秘密,仿佛心头卸下了一个重担。

阮知慕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了一会儿,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

突然听到严越对他说“谢谢”。

声音很小,却清晰异常。

阮知慕摆摆手,又往嘴里扔了一把花生米。

一碟花生米见底。

阮知慕伸了个懒腰:“回去睡吧,都快十点半了。”

严越:“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的呢。”

阮知慕装傻:“我阮某人行走江湖二十三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平头老百姓一个,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严越眯起眼睛,语气有些危险:“我把我最隐私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阮知慕:“……”

“改天,”小严同学的眼神杀伤力太大,他只能服软,“今天太晚了,你明早还要上学呢,我不能耽误你上学啊。改天,改天我们再聊,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越:“好,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