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村中闲话28

“啥?黎大家九亩田就收了三十六石?”

“黎大家九亩田收了三十六石!!!”

村长几位前脚踏出黎大家的院门,还没各自回到家中,后脚‘黎大家九亩田收成三十六石’就传遍了全村。这时天已经麻黑,前段时间抢收累人,最近村里家家户户都吃晚饭。

补一补。

现在烧火的、做饭的、打孩子的都没心情了,个顶个的惊讶,上面那两句话,村里每家都能响几遍。

“可不是嘛,我听老张说的。”

“不是骗人的吧?咋种的就能三十六石,不会是十八亩田吧?”

“说啥呢,黎大家一共就十亩旱地,今年四月还种了一亩花生豆子,不记得了?”

今年四月清明节,只记得吃王二狗的席,很热闹。

也有记性好的,“黎大还给他家地上肥了,说是肥,我还仔细瞅了几眼,一股子臭味但就是水,父子俩整天去河边打水,忙个没停,这浠水上完了还要种花生播豆子,你说他家图啥,累死忙活的老天爷也没缺雨水……”

妇人家絮絮叨叨的话题又跑远了。

他家男人打断说:“你说这么多干啥,今个儿跟村长一起过去都传出来了,村长可是去登记的,这能有假?”

说是没假,可说话的本人都不信。无外乎,黎大那九亩旱田三十六石真的太多太不可能了。

九亩田就能出三十六石啊。

“不成,我去问问。”

“这么晚了去黎大家啊?锅里还做着饭呢。”

男人留不住,抬脚往出走,边走边高嗓门喊:“留着,我一会回来吃。”

几乎家家户户震惊完,有信的有不信的有将信将疑的,麻利的心里藏不住事的说什么也要去黎大家瞅瞅真假,不然今晚睡不着。

隔壁王婶家也听见了。黎大家和她家紧挨着,村长几个进去就没出来,院子里一直在说什么,王婶听不清,前头三十六石倒是听的真真的,可她和黎家闹矛盾,也没咋注意,可能村长说今年全村上的税呢。

等王婶在灶屋烧饭时,大儿媳妇匆匆忙忙进来,说:“娘,我刚去后院喂鸡,听见隔壁田氏在说黎大家今年收了三十六石。”

王婶手里的烧火棍都拿不住了,第一反应:“不可能!”

“少瞎咧咧放屁。”

王婶骂了大儿媳,“黎家就九亩旱田种了麦子,他能收三十六石?少听风就是雨的在那瞎编,张家的嘴里能有一句实话?别黎家吹牛吹大发了。”

大儿媳站着挨骂,她也没听清,就听田氏大嗓门喊黎大家三十六石,听了一字半爪回来问婆母。

“想也不可能,就他家那旱田,早先还是村里没人要的,分给了黎大,地里旱的早年都没啥收成。”王婶不信。

黎大家咋可能?

于是该干啥干啥,可等饭烧好了,自家男人和大儿子还没回来,王婶压着火,跟大儿媳说:“你去外头瞅瞅,都吃饭了还不回来,瞎溜达什么。”

大儿媳便擦擦手去外头,刚出灶屋就看见公爹和相公回来了。

“黎大家今年九亩地收了三十六石,也不知道这是咋种的。”王婶男人满脸是羡慕和震惊,还念念叨叨说:“唉你说说那浠水,还真能肥田,黎大家招的哥婿好啊,读书郎连地里庄稼都能懂。”

大儿媳都听傻了。

听声出来的王婶也跟着傻了,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不死心问:“真有三十六石?”

“那可不,我刚去瞧过,数了三四遍,那麻袋摞着,啧啧。”王婶男人掩不住的羡慕。

王婶舌头都找不回来了,不知道说些啥。

这么一耽误,吃饭时天也晚了,王婶为了省灯油,家里人各自端着碗就在院子里吃,天也不冷,外头还凉快,一抬头都是星星月亮照明,吃不到鼻子里去。

王家这边吃着杂粮粥,就瞧见院子外头来来往往的人影,先是男的,还有女的一瞅是往黎家去的。王婶男人坐不住了,明明确认过三十六石,还想再去瞧瞧热闹,三两下唏哩呼噜喝完了杂粮稀饭,叼着馒头也跟着过去。

王婶在月色中的脸垮了下来,不过没人注意,全都听隔壁动静了。

隔壁黎大家院子。

堂屋的桌椅还是没搬回去,自村长走后,本来说天长就在外头一吃,光线好亮堂,一家三口吃完了饭,黎周周收拾碗筷,爹和相公搬桌椅,顾兆一条凳子刚拿进堂屋,院子有动静来人了。

隔壁王叔和他大儿子。

最后桌子就没搬回去,顾兆还把拿回堂屋的那条凳子又给搬回来,顺手拿了家里冬日钉的矮木凳。怕是过一会人还会多。

果不其然,黎家的院门就没停过,黎大今天可高兴敞快了,端着大茶缸喝着茶,来一个人笑呵呵的接待,到最后话都熟了,不等来人开口:“自己瞧,门没关,你自己数数。”

“我家兆儿想的主意。”

“上肥全村都看着,可不是就那浠水。”

前头来的都是村里男人,说话直来直去,夸人也是一两句,主要还是震惊,站在黎家侧屋的粮库门口看一圈,瞪得眼睛溜圆,然后给黎大竖大拇指。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九亩田收这么多。”

“这一亩田有四石。”

黎大便露出牙,笑的眼尾褶子都高兴。

后来有阿婶阿叔过来瞧稀奇,是跟着自家男人来的,这说话就是一套套的了,不像那些男人来来回回就是田好、地好、有本事。

“当初周周生下来我就说这孩子有福,你瞧瞧周周家里家外干活利索,模样也好,腿长的哟,好看,腰肢也细,漂亮,找了个相公顾书郎,诶呦喂真是那话咋说来着?”阿婶两大拇指并着,“般配。”

这话就是闭着眼瞎吹了,当初村里可不是这个口径。

什么黎周周克阿爹、倒霉催的,长得跟那细杆树一样光秃秃的没屁股瞧着不好生。

“可不是啊,咱们村里谁家有周周有福气,黎大可是疼着周周呢,十八两银子招哥婿头一份啊,再瞧瞧咱们周周哥婿,顾书郎模样好读书好对着周周也疼,现在啊还会地里庄稼事,我瞧着样样好。”

这夸的还算有理有据,只是之前说黎大花十八两给一个哥儿招婿真是白瞎银子,浪费了!你瞅瞅吧,指定后悔的,招不到什么好的。

黎周周听得不好意思,不是害羞,而是以前那些不好听的他也听过,现在这些夸赞的话,他也没觉得阿叔婶子是真心实意觉得他长得好、有福气,可能因为地里粮食收成高的关系吧?

村里田就是收成,一年到头的嚼头、花销都是靠田里来的。

这是大家的命根子。

黎周周心里明白,第一次被架着夸,就连成亲时也没这样被夸的——没人说一样不好。不过看到相公笑着和大家说话,应对那些夸赞,也是和往常一样,他那点拘束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