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被柳九柠骚扰着的李南初依旧神色未改, 自从经历过她这位小皇后整整一日的追击纠缠后,现在她的对这样嘈杂的场面已经明显应对自如许多。
至少能维持着还算平静的心情。
李南初静静的看着眼前口若悬河说个不停的‘刻薄夫人’,也许是对方的表演实在太过形象生动, 以至于她都下意识记起来自己身上套着的假身份。
压低浑身气势的同时, 再偶尔以手掩嘴咳嗽上两声。
待这位新出炉的夫人终于停下话头,瞧着对方那仰头用那副理所当然要换辆更舒适马车的姿态, 她只是轻轻咳嗽两声,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落放到侍女身上, 开口说道:“既然夫人嫌这马车简陋不想同行,你便送她回去吧。”
……
柳九柠察觉到帝王话中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脸上好不容易才摆出来的神情瞬间就僵硬得不行。
有没有这么玩不起的!
假身份就是如此,她不过是按着剧本设定去说话而已,一言不合就开口把她送回去是怎么回事?
人设都张罗好,还能收起来?
“谁说的不想同行?”柳九柠可不想这到嘴边的鸭子都能放飞, 但要她低头,心下又不是很爽, 便黑着脸,冷声说道:“这江南我定是要去, 不然可不知道郎君会不会被小妖精勾了魂呢!柳红,扶我去后头。”
想撇下她?
没门, 连窗户都没得!
小小的对帝王阴阳怪气一番后,柳九柠就像是云老将军家中的鸡王不败那样, 即便是被落了面子,也微微仰着头翻着白眼神气十足的走向那架明显就属于她的车架。
直到她的身影全然消失在马车帘子后, 这过于热闹的车队方才安静了些许。
而见证完这幕的柳卓毅脸黑得堪比锅底, 他这九妹妹, 未免也狂得太过分了些。
好在帝王只心想着启程才没去计较。
若再这般继续放任下去, 总觉得会酿成非常恐怖的后果。
他倒是想同妹妹好好交谈交谈,但眼下车队就要出发,由于假身份方面的限制,于情于理都找不到个能单独与‘远方表妹’说话的时间。
好在这路还长着,而他这位九妹妹坐马车向来都是要睡觉才行,应当不会再出现方才的场面。
柳卓毅确实足够了解自家妹妹。
这才上马车没多久,还没等车队启程,柳九柠让女官在足够宽敞的马车里铺好了睡觉的临时床榻。
甚至贴心的女官还从马车下翻出了好几个个她在宫中唤人特制的方形或圆形抱枕。
当然,由于假身份的限制,这抱枕外层的布料肯定没有宫中的那么华贵,什么上好的皮子或是丝绸都不大能用。但兔毛的手感也舒服得很,软软的棉质纱布也另有一番舒适。
柳九柠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躺下,枕着蓬松柔软的小枕头,怀里又抱着个兔毛抱枕,腰间腿边分别靠着倚着棉质纱布的小小枕头。
这马车的感受瞬间就舒坦了不止几分。
早早醒过来候着帝王的她很快就生出了几分困倦之意,打了个哈欠,也不用过多的言语交流,贴心至极的女官便把第二层遮光的车帘子给放了下来。
眼前一片黑暗。
柳九柠也渐渐陷入了梦乡之中,就连车队什么时候启程,又赶哪条路去的,都全然不知。
再次醒过来,还是被女官唤醒,只道是车队在午间歇息用餐。
困意未散的柳九柠打了个哈欠,刚想活动筋骨好出去晃悠几圈,发挥一下她的出彩演技。
但在女官表示外头都在吃干粮,还从示意马车小架子上那光是看着就硬邦邦也不怎么白的馒头就是今天午餐的一部分时,她毫不犹豫翻了个身,闭上眼。
懒懒说道:“你先吃吧,我还困着呢。”
柳九柠是真不饿,早些时候女官给她改头换面的时候就准备了桌从宫里带出来的早膳,那熟悉又美妙的滋味,本着往后一月余都尝不到了的遗憾,她没有浪费任何一粒米,全吃进了肚子里。
既有良玉在前,腹中又不饿,她是真的不想感受馒头冷了之后有多硬。
“奴婢还准备了其他东西,夫人不如……”
女官当然不会让皇后吃冷硬的馒头,即便在赶路,都带有其他的食物。
只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还需收敛一些食用罢。
“晚些再说吧,吃太多也不方便坐马车。”柳九柠连睁开眼的想法都没有,含含糊糊的说完这句,紧了紧手中的枕头,就着睡意试图继续方才江南之游的梦境。
趁她还没开始晕车,可得好好享受快乐的美梦。
与此同时,柳卓毅正接过小厮为他单独准备好的热汤,他先是示意为远处扮演孤僻病怏商人的帝王端去一碗,便把视线投向了九妹妹坐着的马车。
等了许久都未见对方下来。
方才松了口气,再让回来的小厮为马车上的‘远房表妹’也送去一碗。
不管怎么样,他这妹妹总算是没有继续瞎闹。
车队就着这明媚的春光继续启程。
随着头顶上方那挂在最高处的日头渐渐下落,实在没办法在继续睡的柳九柠也开始辗转反侧坐立不安起来。
有些选择,是要付出代价的,再逃避都始终有需要面对的一天。
就像是她想去江南,就务必要经受马车晕车之苦。
也亏得如今着马车里铺着的坐垫住够厚,不然就光是承受坑坑洼洼的颠簸,屁股也要颠得开了花。
柳九柠掀开马车小帘子感受着窗外那阵阵不明显的微风,视线落到那不是坑就是石子还带着青草的马路时,她终于理解了某位文学大家的一句话。
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可不是吗?
瞧瞧马路两边都要到人小腿的草,对比简直不要太强烈。
晕马车的感受真的非常痛苦,就算她努力在胡思乱想,也忍不住去注意自己那翻滚个不停的胃,更压不下那股子一阵又一阵试图涌起的酸水。
最可怕的是,浑身都不舒服。
密密麻麻的难受蔓延着,明明今个还凉着得多添两件衣物,身上都不停的冒着热汗。
柳九柠开始的时候还能苦中作乐,撩着帘子四处打量着天然无污染的荒野景色,但到后头,就只能紧闭双眼,再咬牙切齿的把脑袋贴在小窗旁边。
帘子她也撩不动了。
就像条被放在热锅上煎熬着的咸鱼,动弹不得。
这样的痛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快要忍不住吐了出来。
马车,终于停了。
她再也不想忍受更没办法忍受,连女官的搀扶都随手推开,猛地冲出马车,纵身一跃,就跳了下来。
稳当落地。
然后如同撒腿就狂奔到树旁,扶着数,使劲干呕。
这一动静并不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