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午跟Paige一道去食堂,两人的工作电话不断,Paige挂完电话直接摔了筷子,却又不得不立即赶去片场解决问题。

静安勉强再吃几口,匆匆回了办公室。

一整个下午,她清楚那位男实习生频频在看她,但她实在没时间把人喊到面前来沟通,一直挨到下班前,实习生主动找了过来。

他递来一份图纸,“Joanne,你可以再看看我的想法么?”

静安迅速看完内容,随即十分郑重地喊了实习生的名字,“你可能坚持认为这个创意没有问题,这样,你可以试着让你身边的女性朋友或者家人看看,她们或许会给你一些答案。到时候如果还有疑问,你再找我。”

实习生把图接回,“谢谢Joanne,你几点下班?早上我看你是打车来的,需要我送你吗?”

“谢谢,我需要加班,公司会报销车费。”

实习生耸了下肩,走了。

静安看回电脑,过会儿拉开自己的包,先看见那张书签,她拿起看一眼,“我要在八点钟想起自己”……新闻里显示沈西淮需要去纽约,这会儿人应该还在飞机上。她发了会儿愣,从包里拿了那两只丸子去热。

原本要分一只给Leah,回来却不见人。Leah工位上最近又多了张《银翼杀手》的海报,静安看了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她带上水杯出去,推开楼梯间的门,就见Leah坐台阶上,脸埋在膝盖,姿势好一会儿没变。

又等了会儿,静安喊她:“Leah.”

等她回头,她问她:“你需要有人陪你说说话么?”

见她点了头,静安才坐去她身边。

“地上有点脏。”

“没事。”静安把丸子递给她,“里面包的梭子蟹肉,能吃吗?”

Leah脸上还有泪痕,却笑出来,“Joanne,你总是带两个,不就是知道我喜欢吃蟹肉么?”

静安摇头,“我自己也喜欢。”

两人一起笑起来,又分别默默地吃起丸子。

隔了会儿,Leah主动说起正困扰她的问题,既因为客户太难搞,也因为那对严厉的律师父母对她过于严格,以致于她没有太多自由。

“其实每天都这样,我早习惯了,但刚才有一瞬间忽然就觉得特别崩溃,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出来哭一下。”

“现在好受一点了么?”

Leah点头,“Joanne,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克服那些比较艰难的时刻的?”

静安想了下,“我读高中的时候,我爸爸想要投资做高端向酒店,但是没有做起来,家里差不多破产,几乎把能卖的都卖了。我妈妈原本是阿拉伯语教授,也辞职跟我爸爸一起去了摩洛哥重新创业。那时候我的学费特别贵,想转学,但家里不同意,一定要我继续读下去。那几年我奶奶身体一直都不好,隔几个月医院就要下一次病危通知,我想过很多次不去上学,但又觉得这样不对,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能尽我所能地去学习。”

她停顿了会儿,继续说道:“那时候确实觉得挺难的,虽然爷爷奶奶很乐观,也从来不提不开心的事情,但我心里总是很难受。后来我给自己找了一个信念,每次有动摇的时候,我就会抬头看一看那个信念,我也都会发现他始终很坚定很刻苦,我也就跟着有了动力。”

Leah问:“所以你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精神支柱?”

“可以这么说,但不是刻意去找的,就是恰好在那个时候,有这样一个支柱在。”

Leah点点头,“我明白了,就像电影对我的重要性。”

静安笑了下,又问:“为什么不去影视公司?”

Leah也笑,“我会去的!但是暂时还不行,我现在还得先应对投诉我的客户。”

静安把水杯递给她,“不行就逃。”

Leah笑出声来。

等吃好丸子,两人回去继续加班。

几天后的中午,静安正趴工位上补觉,忽然被Demy喊去办公室。

Demy临时接了好几个电话,等终于空下来,他直奔主题,“你被投诉了。”

静安只稍稍一怔,“哪家公司?”

“梅雅。”

静安心下了然,梅雅是家富得流油的车企,当初微本好不容易竞标成功,之后合作得还算顺畅,广告一经上线也广受点击跟转载。她能想到被投诉的原因只有两点,其中一点是她在B-copy里临时改了宣传片的BGM。

“因为修改背景音?”

Demy蹙眉,“你早知道有问题?”

“没有,我只是猜测。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跟他们的聊天记录,修改背景音是所有人一致通过的决定。”

“包括他们老板?”

静安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句话是:“身上很多地方的呼吸都不够用,哪儿哪儿都气喘吁吁。”这句话对梅雅的老板同样适用,他有些胖,胖到给人负担。

“我没法越级直接跟他们老板进行沟通,我只需要跟他们项目组对接。”

“那他是不是跟你表示过,他不希望修改背景音乐?”

“对。”

“有问题为什么不反映?”

静安没说话。

“因为你认为背景音必须要改,你也认为你不需要取得他们老板的同意,对么?”

“对,”静安随即反问:“所以他们现在的诉求是什么?”

“晚上Josef会请他们吃饭,我跟你一起去。”

Josef是中德混血,微本的大Boss。

“有问题?”

静安摇头,“没有。”

“有要解释的么?”

“没有。”

Demy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随即说:“那你可以出去了。”

静安坐回工位,继续趴桌上补觉,可没睡着。那张夹了银杏叶的书签被她放到了桌上,随时可以看见。

著名导演比利·怀尔德在办公室挂了一行字:“要是刘别谦会怎么做?”

刘别谦是怀尔德的恩师,也是静安很喜欢的一位导演。

一个月前,她把那位有点恶心的老板拉黑,而一个月后,她还需要去陪他吃饭,被迫地负荆请罪。

她想,如果是沈西淮遇到她所处的状况,会怎么做?

她想不出,也睡不着,只能坐直继续工作。

晚上六点半,Demy发来消息:“七点半准时到。”

她没回,把手头工作收了尾,收拾东西下楼拦车。

司机问目的地,她迟疑了会儿才报出餐厅名字。

几分钟后,她喊住司机:“师傅,麻烦您前面掉下头。”

她需要先回趟公寓,车子转弯那刻,她把手机找出来静音,又迅速丢了回去。

在她拉上包的十分钟后,手机亮了起来。

连续几天,陶静安的消息都回复得很简单,不是“开会”就是“在忙”,电话也基本没有接通过。

唯一一次接通是在前天纽约的机场,沈西淮给她打电话,但刚说上两句就有同事喊她,电话不得不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