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eraphim 1
早上八点。
无比精准的生物钟让洛昔成功赶在闹铃响起前睁开眼。
窗帘隐隐透着金色,外面是个好天气。
这是同居的第一天。
青年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把窗帘拉开,让阳光撒进来。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男友家盛开着一簇又一簇玫瑰的花园。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扭过头,想叫醒自己的恋人,问问他早餐打算吃什么。
青年下意识弯了弯唇,视线却在触及床上的人影时猛地凝固。
对方只露出半张脸,眉眼深邃,长发有些凌乱,说不清是银色还是洁白,又像月华。在阳光中,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神圣感。
像画里走出来的。
洛昔揉了下眼,觉得自己大概率还没睡醒。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有痛感,不是做梦。
青年唇边春风般浅淡温和的笑意顿时消失。
——所以,他的男朋友呢?
和男友同居的第一天,男友莫名消失,身边换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洛昔觉得自己还是先报警比较好。
男友的安危固然值得在意,但也不排除他遭到了某种仙人跳。
虽然决定同居,但他和男友也没认识多长时间。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他被同事拉去看最近风头正火青年画家展,同事忙着讨好心上人,完全没有顾上他这个备用僚机。
画展很大,包了整整好几个场馆,他漫无目的,边看边走,不知不觉逛到了某个偏僻的角落。
然后,简直像小说开头一样,遇到了怀才不遇,画作无人欣赏的落魄青年画家。
约会都没有几次,就莫名其妙坠入了爱河。
顺便一提,尽管初见时他男朋友看起来落魄,但确实是个富二代,还是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的那种。
所谓的同居,也是他把东西都收拾干净,连带自己一同打包到男友家的别墅。
没想到同居第一天就会出事。
洛昔下意识屏住呼吸——当然不是因为躺在床上的人侧颜太美,而是因为他的手机压在对方脑袋附近。
先拿到手机,然后去房间外面报警,这就是洛昔的全部计划。
再过一会儿,闹钟就该响了。
洛昔弯腰,小心地把手挤到枕头下面。青年神经紧绷,背脊弯成漂亮的弧度,抓到手机时,心中微不可见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出去报警就行了……吧?
这样想。
他对上一双猝然睁开的冰冷眼睛。
对方灿金色,无机质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洛昔打了个激灵,呼吸更加艰难了。
像是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盯上了一样,青年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下一秒,带着点迟钝和后知后觉,男人睫毛颤了颤,快且轻的完成了一次眨眼。
“几点了?”他问道,态度自然熟稔,和数息前比起来简直完全是两个人。
洛昔沉默。
他还不至于听错男朋友的声音。
“八点。”青年嗓子微微发干,不自觉提高音量,喊出对方的名字。
“谢初霁。”
回答他的是男友完全下意识、从鼻腔泻出的轻哼。
银白发色,金眸璀璨的青年歪着脑袋,试探道:“是我不小心哪里惹你生气了吗?我这就改。”
毕竟在谢初霁的认知中,洛昔很少会以全名喊自己。
洛昔:很好,眼前确实是他黏人的男朋友。
洛昔已经不想报警了。
他现在只想百度搜索人一夜之间无痛整容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满怀复杂地拿起手机,咔嚓对青年拍了一张。
洛昔把手机递给谢初霁,让他自己看。
谢初霁接过手机,过了一会儿,才端着凝重的神情,缓缓开口:“亲爱的,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存在吗?”
说罢,他用手肘支住身体,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唰啦一下。
洛昔看到他身后六对洁白巨大翅膀弹簧一样张开,羽毛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每一根上都泛着浅色的柔和光晕。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一根,咽了口唾沫,大脑接近宕机。
男朋友没有下落不明惨遭杀害,他也没被仙人跳。
只不过男朋友不是人类而已,嗯。
没有当场失态,已经是洛昔心脏强大,且深爱男友的表现了。
他听见自己还算镇定的声音:“现在相信了。”
“等等……你让我先去冷静一下。”
说罢,青年打开卧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房间内,被单独留下的男人看着青年的背影,眸中的情绪一点一点消失,直至其消失在墙壁拐角,彻底恢复成先前的冷漠威严。
谢初霁今天是Seraphim。
所有典籍中与炽天使有关的事迹,都是他一人所为。
一夜间杀死十八万亚述军队的是他。
因傲慢被打入地狱的也是他。
可以叫他米迦勒,也可以叫他路西法。
谢初霁有无数个身份。
他不清楚自己是怎样来到世上,好像生来就有记忆,只日复一日,每天面对新的形态,与脑海中多出的相关记忆。
之所以选择某天醒来后变成的画家作为主要身份,并以此和各种各样的人交流,是为了防止在记忆中迷失,失去自我。
他需要有谁提醒他、记得他叫谢初霁,而不是神话或传说中出现的各种怪物与英雄,或是其他什么。
自从使用谢初霁这个名字活动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变成过人类之外的物种了。
最多每天早上换一下待遇,从画家变成国王(当然也不排除变成乞丐的可能),体验持续时间不超过24小时的崭新人生。
不过,目前的身份只出于维持形态稳定的需要,谢初霁并不能算人类,自然也不会像人类那样在适龄时考虑择偶和。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没有和谁坠入爱河的打算。
和洛昔交往完全是个意外。
那天他站在画作不远处,看着那堆足以对精神造成冲击的杂乱线条,已经做好了不会有任何游客来此的打算。
身份是画家,脑内拥有无比精湛的技艺,可谢初霁完全不会画画。
再美妙的构思,落到笔尖上,完全是另一副诡异模样。
可以说,作为一名概念上的杰出青年画家,他是凭借实力让自己名声一降再降,从展厅最中心搬到角落的。
说不定下次就会彻底被踢出展会名单。
就在谢初霁考虑在被踢出展会后要不要换个音乐家身份继续活动时,他遇见了洛昔。
青年皱着眉打量那堆线条,脸上写满匪夷所思,但还是在那副画面前耐心站了很久。
“啊,我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