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付祈安问了一句, 傅忱没有反应,看他怔松的样子,仿佛听见了又没有听见。

左右看他, 瞧着样子倒是还好,浑身上下全都摔得不清。

唯独那张脸没蹭破半点皮,就是大病初愈, 没了一身黑色劲装加持,如今着一身白色衾衣,削减了他的阴郁戾气, 平添许多苍白孱弱。

总算是能看出来一些年将及冠的儿郎气。

付祈安恍惚想起来, 他好像没及冠就来南梁了。

“傅忱?”

付祈安又跟他讲了几句话, 他都没有应, 目光始终停留在外头光秃秃的树枝上,连眨眼的动作都没有过。

似乎跟那棵树杠上了,树不动, 他也不动。

“殿下?”暗桩试探喊了一声。

还是没应,一点回应都没有给。

担忧转向付祈安:怎么办?

付祈安无言撇嘴角,翻白眼:你问我?那是你家主子, 你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就知道怎么办了?

暗桩,“..........”

付祈安朝外头示意, 让他去叫太医, 暗桩点头,出去很快带了一位太医过来, 是先前那位冒死回禀傅忱摔到根本的太医。

傅忱昏迷这些日子, 付祈安整顿南梁, 处理大小事务, 除了原本早就打点好的傅忱暗线,很多官职全都替换了。

至于太医院么,瞧着他眼熟,胆子也算大,就给他钦了个太医院首的官职。

付祈安是个戴着笑面虎面具的老狐狸,他说话向来荤素不忌,开口就会聊得绕,你察觉不到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常常在不经意间就能将人套进去。

跟他打交道虽然要小心翼翼,但也不至于到提心吊胆的地步。

傅忱话少阴沉,下手果断,过去了一月有余,那日在正殿内一刀削了太医脑袋的血腥场面,就这样印在南梁人心里,挥之不去。

靠近他的时候,那太医瞧着面色不改,实则打开药箱拿脉枕的瑟得厉害极了。

付祈安皱眉看着,在太医拿了脉枕出来放好后,扣药箱的手因为抖怎么都扣不好。

实在瞧得烦,付祈安活动酸累的脖颈,明知道他最近忙,还在这耗着,付祈安一脚踹过去。

“你要死啊?”

太医蓦然嗑到塌边傅忱身侧,两只手抓着边,吓得后颈冷汗连连,他还上手摸了摸。

头还好,还在,还活着。

“能治就看,不能治就给我滚,在这里给我磨蹭个什么东西?”

不成器的东西,怕什么?

原先还赞他胆子大,真是担不起。

太医梗着脖子,打量傅忱,他还是安静的,刚刚那场闹剧带来的都没有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都无法融入,太过于深入,任何惊扰都没法将他扯回来,除非他自己抽身。

能醒过来,眼看着身子骨是好了。

心下稍微定了定,太医认真给他把了脉,良久收了手。

付祈安问道,“如何?”

“好是没好?”

质子殿下两个字不敢再提,太医直接省过。

“殿下身子强健异于常人,外内伤基本无甚大碍,只需再好好将养些时日,不出多久,便可恢复如初。”

再不醒,他一个人都要累垮了,这厮一摔倒好,就剩他跟条狗似的西律南梁两头跑。

付祈安浅一声噢。

傅忱身子骨是好,南梁阶台很高,他好歹没什么地方断了。

躺了一个月,还算好的,别人只怕没个三五月下不来塌,到底是争气了。

只是.....他这头忙,紧要关头,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南梁,不在这时候抓紧稳固南梁朝势,就怕宣武两个儿子卷土重来。

朝中有些老骨头不服付祈安,跟他犟着不屈头,不正是打的是宣武两儿子没死的主意,就盼着他们卷土重来。

那两人可都还是活着的,如今动向不明,实在是敌在暗,我在明,斩草不除根,这是大隐患。

再有的是西律那边也急,他们这仗打得出其不意,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西域一干番国蠢蠢欲动,真要出了一点错,就会被人嚼得骨头都不剩。

他就是神人,也熬不住日夜坚守。

万一再出点什么岔子....

始终容不得他再这么躺下去,本来傅忱再不醒,付祈安打算叫人想法子给他弄醒。

醒了正好,不亏他一听到消息,就撂了事过来,跑快了现在都心惊,不知道宣武那老帝到底怎么想的,将正殿建得这么高,好了,再让傅忱一滚,他现在见那阶台都怕行差踏错,跟他一样。

说到这事.....

怕傅忱看见,他还防了一下,指了指太医的那。

“如何?”

付祈安就一个不咸不淡的噢,叫太医听完,心里揣揣不安,正低头思索着,他刚刚那番话,是否有何字眼用得不妥。

回顾了一下,也没什么错,再抬头就见到付祈安指了指他的那。

太医一抖,人给跪了。

别不是来割他的。

“大人....臣下不知何处说错叫您会错了意.....但请您提点,只是这.....”

话没讲完,太医头匍匐在地。

付祈安懂了,脸黑半截,“........”

“我问的是你吗?”

不是吗?太医抬头,付祈安觑一眼傅忱,太医这才松一口气。

暗桩这阵子看付祈安忙前忙后,他还真担心付祈安趁机将傅忱挤下去,拥了两国自己做大。

现在看他还记得殿下伤了獠子的事,显然是没打上位的心思了。

太医简言慎之,“好全了。”

想到以后,付祈安就多了几句嘴,“没影响日后吧?”

太医也不敢给个准话,“外是没什么了,内的不好说。”

“什么内?”

太医解释道,“心上的病。”

他诊治过的许多男子就有先例,譬如有男人被狗咬了以后,治好了,外是没什么了。

心里却留下了阴影,再无法行房,一到关键时刻便响起狗犬吠的声音,再无法彰显雄风。

太医也心惊,按常理,摔阶台是不会摔到獠子的,偏生就摔着了。

但也伤着了,不拘怎么伤的。

得,听太医这么一说,付祈安本来还想着问问他怎么人没有反应。

心上的病四个字一出来,还怎么问?

太医走后,付祈安看了傅忱一会,他依然没有动。

嘱咐暗桩好好照顾好傅忱,他也走了,南梁堆积起来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暗桩去给傅忱端来了一些小吃。

搁到小杌子上放到他身边。

“殿下,您昏睡了许久,用些吃食吧,这是付大人让随侍从西律带过来的酱爆全鸡,味道很足,属下闻着跟从前一样的。”

西律的人对于吃这一块,口都很重,重辣重荤重盐重油,傅忱的口味也是,南梁这边偏甜,许多小食都清淡,就算是沾了酱荤的菜都没有那股西律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