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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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格

橙红色的夕阳打落在糯糯左半边小脸上, 长长的睫毛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映照得根根分明。

张着小嘴露出自己粉红的小舌头，糯糯傻乎乎地看着爸爸好一会儿, 才赶忙垂下小脑袋，不说话了。

天气又恢复了往常的闷热，费执延解开自己衬衫最上方的一颗纽扣, 低头看到小家伙叭叭的小嘴突然安静了下来, 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顿。

“刚刚在说什么呢？”

费执延知道糯糯还没从别扭劲中缓过来, 便主动开口询问糯糯的事情。

可惜糯糯还没从昨天爸爸生气的场景中回过神，小眼睛发着愣，张着小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状费执延也没再开口, 饭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在场的费洛捏着勺子，抿着唇偷偷看了眼弟弟, 又侧头瞅了下父亲，直觉气氛不对, 就想开口和弟弟一起先出去。

但费寒却将费洛的小勺子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费洛要开口说的话, 先一步地说道：

“费洛刚考完试, 我上去帮他算一下成绩, 有错误的地方顺便帮他纠正过来。”

费洛疑惑地眨着大眼睛，心说大哥怎么忽然这么关心自己的学习了？

于是在费执延的点头同意下，一头雾水的费洛，就这么被费寒提领着上了楼。

糯糯还没察觉到哥哥们走了, 他愣愣的发完了呆，吃完了甜滋滋的小汤圆, 还用小眼睛偷偷摸摸地看了几眼爸爸。

费执延哪能察觉不到糯糯的眼神, 轻叹了口气, 抬起大手揉了揉糯糯软乎乎的头发。

“在生爸爸的气吗？”

被揉小脑袋的糯糯像是只小奶猫一样，忍不住地就哼唧了几声：

“没有呀。”

糯糯是个很好脾气的崽，性格也总是黏糊糊的，傻乎乎的小脑袋也根本装不了那么多事儿。

更何况他超级喜欢爸爸和哥哥，不论在什么时候，他都不可能会生爸爸的气。

只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孩，让爸爸失望了。

想到这里，糯糯不由得又颓丧地耷拉着小脑瓜，头顶上的呆毛都跟着垂了下来。

“我不是个好孩子，爸爸不喜欢我了。”

在曾经孤独的时光中，糯糯无数次都是靠着爸爸和哥哥们的照片汲取力量，幻想以后会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反派。

他会是爸爸的骄傲，哥哥们也会高兴地将糯糯举高到头顶，说他是家里最出色的小反派。

可惜这些，糯糯都没有做到。

揉了揉小眼睛，糯糯眼里又涌上来一层薄薄的水汽，忍不住想掉眼泪。

费执延看到小家伙一言不合又开始哭鼻子，好笑地勾起了唇，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小孩子应该是眼泪做的。

不然怎么能说哭就哭？

伸手捏了下糯糯的小鼻头，费执延微微低下了头，和糯糯平视：

“又哭了？之前不是说要做一个坚强的小人鱼吗？”

听见爸爸的话，糯糯撅了下嘴，努力地想收回眼泪，但泪水如同晶莹的钻石般，还是越积越多。

“我不想当坚强的小人鱼了。”

做了无用功的糯糯瘪着嘴，用小手将眼睛里的眼泪抹掉，带着鼻音的小声说道。

“那就不当吧，当个可爱的小人鱼就好了。”

费执延嘴角勾出浅笑，用纸巾轻柔地给小团子擦掉了眼泪。

“爸爸这么努力的工作，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糯糯可以肆无忌惮开开心心的生活吗？”

曾经费执延从来没想过，如果自己有了儿子，会怎么教他成长。

费执延没有父母，在人鱼族群中又是个极为奇葩的另类，对于人鱼溺爱小人鱼崽的做法，是颇为不屑的。

人鱼族虽然实力强悍，但却是个天真又良善的族群，他们无忧无虑，每天最烦心的事情，可能就是怎么去捕捉到更多的食物。

在没上岸之前，费执延也跟着族群，一直生活在无边广阔的海底。

那里有奇形怪状的珊瑚，有到了夜晚就发光的水母，甚至还有只不停和人鱼族叫板的凶残鲨鱼……

可惜这一切都在虚伪的人类的花言巧语下，全部变成了泡影。

除了费执延外的所有人鱼，都轻信了人类的话，被人类用特殊材料做成的渔网吊在船艄上，鲜血伴随着海水的腥味，一直飘散了很远。

费执延当时化出了双腿，站在某个小岛上，冷眼看着族人被人类折磨虐待，鳞片被一片片地剥落、鱼骨被硬生生地抽出。

他以为自己会狠心离开，毕竟自己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劝告过族人，人类不可轻信。

可那些天真的人鱼却觉得他的想法太黑暗，最终还是上了当，被禁锢在船上，成了生化实验最关键的材料。

当船只停靠在小岛旁，费执延却远远的看到了那些族人祈求痛苦的目光，用人类听不见的频道向他传来了一道声音：

“杀了我们吧！”

人鱼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半个人类。

而人类最不缺的，就是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尊。

所以他那些清高又自傲的族人，不允许自己成为笼中鸟，不愿意被关在暗无天地的实验室，卑微痛苦的过完这一生。

所以他们选择向唯一的族人求救，希望他能出手杀掉他们。

这样，他们的尸首就会随着翻滚汹涌的海浪，被卷入最深爱最眷恋的海底，葬在沙湖群中，葬在海底的淤泥之下。

他们的鱼骨还会化成海底的养料，随着潮起潮落，在广阔的海洋中反哺其他生物。

于是，那群人鱼短暂的一生，最终还是结束在了费执延、也可以说是他们自己的手里。

包括那群利欲熏心的人类，一同被埋葬在了大海里。

费执延也正式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傻白甜的人鱼追着海水的洋流跑，那只总是骚扰人鱼的鲨鱼也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海里当霸主。

他也不用在族群中，当一个格格不入的人鱼。

可谁能想到，万般阴错阳差下，自己居然有了一个人鱼后代。

又傻又单纯，真的像极了费执延的那些个族人。

糯糯眸子清澈的和海水一样透亮，软乎乎的声音让费执延恍惚中，好像又看见了那群追着海浪扑腾的小人鱼崽。

血脉的力量真的很难说得清，尤其是费执延真正开始代入父亲的角色，学着给小人鱼更好的成长，心中充盈着的，也永远是满满的欢喜和感动。

他甚至理解了那些人鱼族的同类，为什么将小崽子们教导得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毕竟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当一个什么都不用愁的傻人鱼，天天只需要想午餐会不会有肉，晚饭的粥是不是甜的。

费执延伸手，将糯糯抱起来，和他面对面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