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雪宪可太沮丧了。

可能是特殊的矿物质使然,这湖水的质地有些奇怪,浮力很大。而刚才他为了图方便还选择了轻一点的树枝,所以第一次尝试,没有抓住技巧。

少年人不服输的心性被激起,他不顾额头的疼痛,一边擦眼泪一边去研究湖水。

可惜,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

不管了,雪宪重新抓紧手中那根树枝,满心都是他绝不能让人类在龙面前丢脸,他一定要成功一次!

可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失手,他就是扎不中鱼,最后连树枝也掉进窟窿中央,抓不到了。

雪宪:“……”

他趴在冰洞边,生平第一次自食其力却大受打击。

银色幼龙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再次钻进冰下潜入水底,这一次再上来时已经捉住了雪宪想要的那条鱼,轻松地把鱼吐在了冰面上。

“啪嗒,啪嗒。”

鱼儿摆尾拍打冰面。

幼龙“呜呜”低吼了两声,没能得到雪宪的抚摸,便用大脑袋去碰雪宪的脸。

这一次,幼龙没有再急躁地要求雪宪下水了,或许它改变了主意。

它豢养的这名人类太弱小了,还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猎手。

不过,他学不会捕猎也没关系,反正它作为一头强大的龙,可以轻松地喂饱它的人类。

捕猎失败。

雪宪的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到溶洞里。

在回去前,幼龙解决掉了一条大鱼,雪宪则抱回了另一条,以便取出骨头做针使用。

雪地本就不好走,鱼很碍事,雪宪却说什么也不把鱼交给龙带走,非要自己抱着,这是他作为人类最后的倔强。

后来,雪宪又想办法折了一根树枝做拐杖,幼龙走走停停等了他好几次,他们才回到洞中。

回去后,幼龙用先前的“超能力”滋干了自己的鳞片,雪宪也脱去了濡湿的雪狼皮毛,在温泉里洗了手,随后便剖开了那条鱼。

雪宪先吃了一些鱼肉,忽然面向幼龙,问道:“笃笃多,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

幼龙伸过头来,用灿金眸子看着他。

龙不是独居动物,也不是没有家族生存的观念,这头小龙之所以流落在外,其中一定有雪宪不能了解到的秘辛。

可是它还是那么小的一条龙,就已经拥有了完全的自理能力,所以脱离危险后,它不仅能逃得远远的,还能靠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

反观雪宪已经这么大了,却还什么也不会。

离开蜜儿她们、离开老师,离开栖息大陆,他就变得很没用了。

“谢谢你帮我。”

雪宪对幼龙伸出了手,对方立刻会意,把头埋得低了些。

雪宪抚摸它的下颌与脸颊,感受那粗糙坚硬的鳞片。

虽然是这头小龙不守信用把他带走的,但雪宪清楚地知道这些天如果不是靠着这条小龙,他未必能活下来。雪宪也知道,若是老师在这里,一定会夸他勇敢坚强,安慰他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是最勇敢的圣子,你是我们的骄傲。”白博士一定会这样说。

雪宪几乎可以想象到老师和蔼而富有耐心的笑容。

那都是哄他的。

雪宪从没有任何时候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幼龙喜欢雪宪的抚摸,亲昵地用头来触碰雪宪的身体。

“笃笃多,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头很勇猛的龙。”雪宪说,“等你长大了,经过真正的求偶期,和你的配偶生了龙蛋,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最好的龙妈妈,咳,不,龙爸爸。”

“咕?”幼龙睁开了本来已经舒服得闭上的眼睛。

它炯炯有神地看着雪宪,骨刺立起来。

“龙爸爸。”想到笃笃多以后带着一群小龙幼崽的画面,雪宪笑起来,“生一窝龙蛋!”

幼龙银白色的鳞片抖了抖,高兴地用舌头来舔雪宪。

雪宪“咯咯”地笑着躲,却还是被幼龙摁在地上舔了一会儿,舔得他浑身发痒,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心情竟然也好了很多。

“好了,不玩了,我要做衣服啦。”

他躺在地上,雪白的圣衣凌乱。

幼龙似乎没有玩够,恋恋不舍,不肯走开。

雪宪气喘吁吁,用细胳膊推开幼龙,结束了嬉闹。

*

雪宪仔细地把鱼刺从鱼肉里剥离出来,放入温泉清洗。

剩下的鱼肉,他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放进椰子壳中,而是把鱼肉撕成了长条,和先前的一些肉类一起放在洞中的岩石上烘烤。

他把鱼刺都洗干净做针,线则需要从里衣上抽离出来。

圣装的外袍很结实耐用,贴身的里衣用的却是最柔软舒适的布料,抽出针织的丝线后不能直接使用,还需要把它们重新编制成比较粗的线,才能缝紧那些野兽的皮毛。

雪宪不会缝衣服,更不会做靴子,他只见过蜜儿和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做手工玩。

所以做衣服这件事想得很容易,做起来却花了比想象中更长的时间。

线编织好了,穿过鱼刺,再用鱼刺去穿过那些皮草。

做法不当,皮草还不够干燥,很难穿透。雪宪使出了吃奶的劲,但常常失误。

他的手指被自己戳了好几个小小的血洞,疼得眼眶通红,只好把手指含在嘴里缓解痛楚。

幼龙对雪宪的行为很好奇,总是趴在一旁静静地看,它不会说话,自然不会问,雪宪便也不用解释了。

这些天雪宪显得很忙碌。

因此幼龙来嗅他的手指时,他便耐心地和幼龙说:“不痛的,笃笃多。”

“这么一点小伤,还没有往身上刺青的时候痛呢。”雪宪一边缝靴子,一边说,“小的时候,我最怕每年一次的刺青了,因为时间又长又难熬。每次都要等待举行完仪式,然后再浸泡到药池里,由四位文明古国的人类代表来给我刺上图腾。”

“有个代表叫厄瓦,他下手重,总是扎得我好疼,你看这里——”

说着,雪宪拉开衣领,给幼龙看自己的左侧锁骨往下的位置。

皮肤温热,有人类独特的香气。

幼龙的金瞳盯着那一块白皙的皮肤,喷了口热气:“嗷。”

热气喷在雪宪的皮肤上,他笑着缩了缩:“好痒。”

可是,他还是让幼龙看他指着的地方。

锁骨下方的皮肤里缀着一朵小花,那花花瓣纤长,像鸟的翅膀,正是一朵属于栖息大陆的倦鸟花。

幼龙歪着头,似乎还想凑得更近一点。

但它实在把雪宪弄得太痒了,雪宪拉好衣领,把皮肤都遮了起来。

幼龙:“?”

雪宪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光是这里就刺了三次,前两次都因为我忍不住疼失误了。”

洗掉再重新刺青的过程有多疼,雪宪不予赘述,他想到了什么,又解脱般说:“明年还有最后一次,等我举行过一次典礼,就不用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