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风好像一直没有停过,后来,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

雨点打在棚布上,断断续续发出声响,如一首优美的奏鸣曲。

雪宪在这样的半梦半醒之间被伊撒尔捞起来,水壶抵在他的嘴唇边缘,清凉的水滋润了他的嘴唇和干涸的喉咙。

“再喝点。”伊撒尔的声音沉沉地响在头顶。

雪宪又听话地多喝了两口,他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迷糊着说:“先不要了,伊撒尔,等一等。”

不是说的不要喝水,而是不要再来了。

痛楚还没有消退,雪宪痛得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到后来伊撒尔也只是把雪宪抱起来,紧紧地箍在怀中,用与之完全不同的柔情,轻轻地吻他的脸。

没有人告诉过雪宪和龙在一起会有这样的痛苦,它比想象中更甚,甚至强烈数倍。

后来他有些小声地哭了,眼泪都被伊撒尔吮去。

雪宪累极睡去,但每次醒来伊撒尔都在。

龙的精力充沛得可怕,伊撒尔似乎根本不需要休息。他使用了人类的锅具,学习雪宪的方式煮好食物喂给雪宪,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都好好地让雪宪吃饱了。有时候他会让雪宪继续睡,有时候会将雪宪被压在身下继续。

风绵长缱绻,思绪也变得悠远,时间被模糊,似乎时时刻刻都是永远。

天越来越阴,棚子里暗下去之后,被子里便隐隐地发着光。

不知道别的人类或者龙的过程是否有这么漫长,但雪宪没有对伊撒尔的索取提出过任何异议,他几乎是在无限地包容伊撒尔,只要伊撒尔想,他就予取予求。

伊撒尔并不是每一次都进行标记,天生便会替换。

后来,雪宪逐渐感受到了愉悦。

由于体温的升高,雪宪皮肤里的刺青那图腾上,每一根线条,每一个繁复的图案都亮起来了。他缩在被子里,头发、脸都汗湿,双眼紧紧地闭着,长睫毛投射出乖巧的阴影。

伊撒尔眸色深重,静默地看着他。

在那么漫长的生命里,才得到了这么一个,怎能不叫人想将他拆吞入腹,融进骨血里,永远地和自己融为一体。

“伊撒尔。”雪宪叫他的名字,呼出热气。

伊撒尔单臂箍住身下人的腰,另一只手将那额头上汗湿的头发往后。

雪宪的心跳得非常快,他双臂都换在伊撒尔的脖子上,那冰凉的银发在他的纤细的指尖缠绕。他抬起薄而发着红的眼,乌黑的瞳中一点温润的光。

许久之后,他才软绵绵地问:“……怎么了?有哪里出问题了吗?”

饶是无法完全与人形态的伊撒尔感官互通,心意相通也总使他们感觉彼此。

伊撒尔很重。

雪宪的思绪很混乱,甚至不清楚自己刚刚有没有开口。

“没有。”伊撒尔说。

伊撒尔滑入被子里,雪宪便高高地扬起了脖子。

雨越下越大了。

落在棚布上的雨点变得密集,走到一半时雪宪醒了。雨丝浇透了他们的全身,伊撒尔银发湿漉漉地贴在后面,挺直的鼻梁上也在不断落下雨水。

雪宪往伊撒尔怀里躲了躲,看见他们正走往瀑布石洞的方向。

天空阴云低垂,行走在草浪中,整座峡谷似乎都泛起了水墨般的绿色浪花,雾气蒙蒙。

大自然的温柔与暴虐就在一瞬间。

刚进石洞,雷声便轰隆隆地来袭,一道道白光闪过,闪电辟出火花。

石洞里没留什么东西,伊撒尔又回去了一趟。

雪宪在角落坐了一会儿,冷得直发颤,好在伊撒尔很快就带着东西回来了。

洞里燃起篝火,雪宪被脱了湿透的衣物,让伊撒尔抱在腿上,靠着龙滚烫的身躯取暖。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洞中的空荡放大了一切声音,外面是闪闪雷鸣,洞内气氛却是温柔至极。

后来雪宪没有再怎么哭,只是贴在地面上时,白皙的脸颊沾了炭灰,身上刺青的微光更亮。

随后他被一只大手扶正了,拇指从唇瓣上狠狠擦过。脸的炭灰被擦干净了,却留下红痕,嘴唇也更加红肿。

雪宪有点发狠地咬住了那拇指。

伊撒尔没有撤开,任他咬。

软垫被抱进了洞中,雪宪滚在角落里,不知道是第几次沉入梦乡。

醒来时暴雨未停。

伊撒尔不在身边。

“伊撒尔?”

他扶着洞壁站起来,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站起来,往能感应到伊撒尔的地方走,靠近了瀑布。

伊撒尔坐在瀑布水帘中,浑身浸透。

雪宪走入水中,他的水性不错,虽然四肢酸软但还是很快就游到了瀑布下,来到了伊撒尔身边。伊撒尔阖着双眼,肤色冷白如玉,此时完全没有了先前燥热的野性,高大身躯的更像一具完美的雕塑。

水流冲击下雪宪说不出话,只能上去抱住伊撒尔的脖子,伊撒尔睁眼时暗金色一闪而过,雪宪对他笑了笑,露出梨涡,随后便凑上去吻住他的下唇。

雪宪学会了主动。

圣子的心是纯粹而热烈的。

与龙相爱,得到对方的心,他便也会毫无保留。

无所谓矜持、害臊,抑或是世俗的观念,在雪宪的眼中他属于伊撒尔,而伊撒尔的一切都属于他。

离开水流他们荡在水潭中,雪宪于水中起起伏伏,最后一次冒出水面时,在伊撒尔的耳边叫了他。

“由卡。”

雪宪水淋淋的,光滑得像水中人鱼,唇角被撑破了,有个新鲜的、微小的口子。

他略带羞赧地,轻轻地对伊撒尔说了第一句学会的龙语。

“由卡格拉姆。”

伊撒尔一开始任雪宪啃咬,少时,才难耐地滚动喉结,大手扣住雪宪的后脑勺回应深吻。

*

暴风雨几近停歇。

雪宪趴在伊撒尔的胸膛上,没有真正地睡着,一直都在听着洞外的风雨声。他感觉有点难受,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身上的皮肤一直都发出微光,伊撒尔替他检查过,他却没有发烧。

他只能猜测,大概是标记的缘故。

在这里不知时日。

雪宪心中记挂基地和老师,他知道以后他们还会有无数的机会和时间来外面度过二人世界,但现在他们各自都还有责任。

可是,雪宪一次都没提过要回去,因为和伊撒尔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快乐,他舍不得。

伊撒尔自然更是这样。

于是一天,又加一天。

“咕咕……”

雪宪的肚子发出抗议。

伊撒尔说:“饿了?”

雪宪懒懒地不想动:“嗯。”

伊撒尔吻了吻他的头顶,问道:“想吃什么?”

“想吃兔子,羊,或者野猪肉。”雪宪声音朦胧,但狮子大开口地点菜,“我感觉我能吞下一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