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们是兄妹
周兮辞和陈临戈在落霞山上待到快一点, 从寂静的山林进入繁华的闹市区,她眼前好似还能看见那颗遥远璀璨的星星。
星星是用徐慈英的出生年月命名的,在天空的西北角, 平常虽然看不见,可周兮辞心里清楚,她就在那儿。
将来无论她走到哪儿,走多远,她都能看见。
周兮辞深吸了口气,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看向一旁靠着椅背睡觉的陈临戈。
她垂着眼, 轻轻碰到他放在腿侧的手,一颗飘忽不定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就安稳了下来。
困兽的枷锁已断,可避风的港湾却依然存在。
陈临戈在黑暗里抓住她的手,“怎么了?”
周兮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抽了回来, 凑到他眼前晃了晃, “你一直没睡着?”
“半梦半醒。”陈临戈看了眼窗外, 已经快到小区门口了,这片没什么夜生活,街道两侧只偶尔才有零星几家店铺点着灯。
他降下车窗, 凌晨的风带着几分寒气。
“那别睡了, 马上就到了。”周兮辞打了个哈欠,“我都困了。”
“你今晚……”陈临戈看着她欲言又止。
“睡自己家。”周兮辞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 一个人没事的。”
“那是谁之前跑过来就往我被窝钻?”
前排的司机突然很不自然地咳嗽了声, 还装作无意从后视镜偷瞄他们, 被周兮辞抓个正着。
两人都愣了一秒。
周兮辞意识到什么, 猛地挪开了视线,脸也跟着烧了起来,抬手把窗户打开,余下的路一句话也没说。
等到小区门口,她也顾不上等陈临戈,推开车门一头钻进了夜色里。
陈临戈付完钱,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们是兄妹,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司机拿着钱,看他的目光更加不对劲了。
陈临戈隐约也意识到哪儿有点不太对劲,跟司机尴尬地对视两秒,也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周兮辞在单元楼门口等了好一会才看见陈临戈,“你怎么那么慢?”
“师傅没零钱。”陈临戈随便胡诌了一个借口,等到楼上,他站在自家门前,进去前说了句:“晚安。”
周兮辞也抓着门把笑道:“晚安。”
这一夜奔波,周兮辞洗完澡沾床就睡,也没顾得上回手机里那些祝福消息。
一早醒来,她躺在床上一条条回了消息,等差不多了才起床洗漱,收拾好东西,周兮辞从柜子里拿出了徐慈英之前织好的那件毛衣。
上次周国成从医院拿回来之后,她一直没打开纸袋看过。
这会儿,周兮辞坐在床边,把毛衣从袋子里拿了出来,刚一抖开,从里掉出一样东西。
没包严实的宣传单页敞开一角,露出了里面的红钞。
周兮辞愣了一瞬,伸手将那张宣传单页展开了。
那是溪城大学的招生简章,学校专业介绍那一栏里的体育教育专业和后面的学费被人用黑笔圈了出来。
她意识到什么,把单页里裹着的纸钞数了一遍,总共有九十六张,溪大体育教育一年的学费是四千八,刚好是两年的学费。
好半天,周兮辞才发觉眼泪掉了下来。
原来妈妈早就给她留好了退路,即使她没有走向更好的未来,妈妈也做好了准备。
她低着头,拿起那件毛衣,轻轻贴在脸侧,眼泪渗进柔软的布料里,无声地哭泣着。
这世上什么都会消失。
唯独妈妈的爱不会。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周兮辞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站在徐慈英的照片前点完香,低低说了一句:“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看着徐慈英温柔的笑容,也笑了笑,“我上学了。”
周兮辞拿起书包,走过去开了门。
陈临戈正靠在自家门前,手上还拿着本古诗集册,见她出来,还念念恋恋不舍瞟著书,一边往她这里看:“走吗?”
“走。”周兮辞提醒了句:“你不会走路也看书吧,太危险了啊。”
“没有,走路一般都戴耳机听英语周报。”陈临戈随手将古诗集册揣进兜里,忽然毫无预兆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嗯?”周兮辞回头看他:“你零点不是说过了吗?”
“说了——”陈临戈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圈,顿了顿,装作没看见,继续道:“说了吗?忘了。”
“……”
回学校的路上周兮辞一直都在回消息,下了车也还在回,消息太多了,她有点强迫症,感觉不回完心里不舒服。
陈临戈勾住她的衣领,“走路看书不安全,看手机就安全了?”
“当然了,万一摔了我拿手机就能直接打电话叫救护车。”周兮辞看着他:“你只能拿著书喊,蜀道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完了你直接上西天。”
陈临戈没说话,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忽然抬头往后喊了一声:“方主任,这里有人玩手机。”
“陈临戈,你有毛病啊!”周兮辞都没敢往后看一眼,揣着手机就往前跑,跑了几步才发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哪里有方平的影子,她朝着陈临戈比了个国际专用手势,一转头径直跑回了教室。
周兮辞把书包丢到桌上,看向趴在一旁的邱琢玉:“您老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别提了。”邱琢玉坐起来,右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巴掌印。
周兮辞惊道:“我靠你脸咋回事?”
“我爸抽的。”邱琢玉杵着眉心,“我定地方的时候不小心刷到我爸的副卡了,我说给你过生日他还不信,打电话问了店里的工作人员,知道我还订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气上头给了我一巴掌。”
“你还订了啥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玫瑰花……”
“那你也可以跟你爸说我喜欢玫瑰啊。”周兮辞迟疑道:“你不会……还订了什么横幅之类的吧?”
“没。”邱琢玉揉了揉鼻子,人往后一靠,低着头说:“除了玫瑰,我还订了很多姜花。”
姜花。
陶姜。
周兮辞反应过来,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压着声说:“不是,你爸怎么知道你喜欢姜姜?”
邱琢玉抬起头看着周兮辞,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周兮辞沉默了会,问:“姜姜的资助名额,你是不是找你爸帮忙了?”
“……嗯。”邱琢玉又低下头,抠着手说:“我没办法了啊。”
他们都还没有成长到拥有可以担负起另一个人人生的能力,可依附他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邱琢玉的代价是离开。
“我直到那一刻才知道,我拥有的一切都跟我没关系,那不是我的,是邱家的。”邱琢玉说:“荣誉、财富、尊贵,都不是靠我自己的能力换来的,一遇风雨,我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