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在场的人中, 并非只有六公主认出了“颜楚音”。
早在沈昱挤开人群站出来要为自己辩驳时,已经有人觉得他眼熟了。
他们是国子监里的学生。国子监里也不都是一些纨绔,还是有不少正经读书人的, 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圈子。京城中有一个叫“春秋社”的高规格社团,其成员就全都是国子监里的优秀生。今天这场活动, 春秋社自然也接到了邀请。虽然不是全部社员都有时间参加活动,但现场大约有十几位春秋社的社员在。
除此以外, 还有来自国子监的其他学生, 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其他社团。
虽然大家日常混的圈子不同, 但毕竟在一处求学,肯定少不了接触。这些国子监生绝对都知道颜楚音, 也绝对都看颜楚音那张脸眼熟。因此当“沈昱”站出来说二张时, 什么大张拙而小张多谄媚, 他们那复杂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这应该不是新乐侯吧?新乐侯竟然知道二张?
可那张脸……分明和新乐侯有七分相似!
玉皇大帝啊, 他说得好有道理!沈昱的字确实更古朴厚重一些, 而这封情信上的字有些过于灵巧了……这绝对不是新乐侯, 新乐侯肯定没有这个眼力!
可站在这人身后的那三人……为什么偏偏就像了曹录、婓鹤和蒋陞?!
曹录那个身形, 一般人真模仿不来。认出了曹录, 这些人已经可以断定为沈昱说话的正是新乐侯了。那一刻,他们觉得十分震撼, 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再后来,当“颜楚音”将沈昱的旧作和这个作品的创造内涵娓娓道来时, 有位国子监生实在没能忍住,偷偷靠近距离他最近的一位香莲社成员:“这位兄台, 在下有一事欲请教。请问,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有隐藏身份吗?
香莲社成员傻乎乎地说:“这是曹家三兄弟里的老幺……哦, 今天他们二哥也来了, 所以是曹家四兄弟。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以后要多向他们学习!”
国子监生:“……”
也不怪香莲社的成员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们多是一些来自新贵家庭的上进的庶子。因为家里是新贵,所以他们和平国公府这种老牌的贵勋并无多少接触,两边都不怎么联姻。又因为自己知道上进,他们对纨绔的圈子也不了解。
颜楚音才能以“曹家老幺”的身份装了那么久!
除了国子监生,在场的人里头,还有那种虽然身在太学但其实家境和婓鹤差不多,只是更喜欢太学的氛围,于是选择在太学就读的贵勋子弟;有本没资格参加活动但因为知道问梅社会来,于是靠着家世偷偷摸摸混进来的纨绔……
这些人也都认出了“颜楚音”。
一时间,这些人都有些恍惚。
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我在这里看到了新乐侯。为什么新乐侯和香莲社成员站在一起,要是没记错的话,香莲社分明是沈昱夸夸社吧!为什么新乐侯对沈昱这么了解,一个在学堂里对书法作业都糊弄着过的人,竟然对着沈昱的字说得头头是道?
为什么新乐侯连沈昱七岁那年写的只在小范围里传播的诗都知道?为什么新乐侯知道沈昱要为长者讳?为什么新乐侯在提到沈昱那位仙逝的祖母前,要先对着天地行一个礼,这明明是小辈在提及自家仙逝的长辈时才会行的礼啊!
要么是我疯了,要是新乐侯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要是这种猜测过于冒犯的话就当我疯了——我只是简单地猜那么一下,新乐侯是不是……偷偷仰慕沈昱?
那可是新乐侯啊!
算了,要不然还是当我疯了吧!
有人自诩君子,就算认出了“颜楚音”,依然决定要为他保密。有人过于谨慎,担心叫破新乐侯的身份后,小侯爷会恼羞成怒,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他们努力装作一无所知,面上都一派风平浪静时,六公主站出来了。
这些人:“!!!”
如汤子宁这样的,虽知道新乐侯但对他实在不了解连小侯爷的大名都不知道叫什么的,或茫然或愤怒地环顾四周:“颜楚音是谁?真是他害了沈昱?!”
知道“颜楚音”就是“曹小兄弟”的,他们学汤子宁那些人的样子,也在环顾四周。嘿,你们知道新乐侯来了吗?知道他就在我们中间吗?反正我不知道。
还有些人,介于这二类人之间,知道一些东西,但知道的不全面。比如他们知道颜楚音就是新乐侯,但没认出新乐侯就是曹小兄弟。别管他们是不是信了六公主的话,国子监和太学的“世仇”摆在那里,他们肯定要谨慎一些。便有人站出来说:“未曾想新乐侯大驾光临,我们似乎并没有给新乐侯发邀请函。”
你没有邀请函,就是偷偷潜入;既是偷偷潜入,就别怪我们怀疑你。
沈昱拦住了想要帮他出头的“曹家三位哥哥”,看向汤子宁:“社长,我们香莲社是有邀请函的,对吧?”事到如今,只能勇敢面对了。对不住了,音奴!
汤子宁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想不明白啊!怎么忽然提起新乐侯了?难不成对岸那位贵女口中的“颜楚音”便是指新乐侯吗?真的是新乐侯在陷害沈昱吗?
听到沈昱的话,他从乱麻中抽出神智。
“对,我们有邀请函,是发给香莲社全员的。”汤子宁说。
沈昱朝那位发问者看去:“听见了没?我们香莲社有邀请函。”
迎上众人或吃惊或佯装吃惊或根本还没反应过来的茫然眼神,沈昱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本次活动的组织者?本侯对你们很不满意啊,竟然还要劳动本侯站出来断案。希望你们吸取教训、再接再厉,日后不要再出这种意外了。”
很好,这很新乐侯。
只要我足够理直气壮,尴尬的就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