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警校日常

169.

15:40

大川百货商城, 地上七层，地下两层，开业当天有近五万人光顾, 营销额达上百万美元，在米花町算得上仅次于米花百货大厦的综合型建筑。

下午阳光炽烈, 空气中只能闻见灰尘淡淡的气息, 位于楼顶的大型制冷冰柜正发出阵阵轰鸣, 成为天台唯一的声音。

这附近一片都是商业区，高楼很多, 大川百货商城并不是最高的, 也不是最荒僻的, 一般的寻死者甚至不会将这当作归宿纳入选择。

但此时, 它的天台边缘，却站着个瘦削的身影。

面容憔悴的男人胡子拉碴, 黑色的外套厚重臃肿, 在八月的温度下穿着简直是酷刑, 可他却像是犯冷一般不断地哆嗦着。

大井川新死死地攥着手机, 黏腻的手汗在手机外围搓出了一层薄薄的污渍, 很快又被他用袖子给抹除。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左看右看, 又有些惶恐地想俯瞰底层的风景, 却在扶住栏杆的瞬间，如同触电一般地倒退一步, 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滴在衣服和手背上。

就这般的纠结犹豫重复了三次, 当他将手又一次搭在栏杆上时, 手机里陡然传出了清脆的铃声。

大井川新浑身猛地颤抖, 甚至有些抓不住滑腻的手机，黑色的手机在他左右手如同烫手山芋一般蹦跶了两圈，才被接起。

“这里是大井川新，我已经到指定的位置了。”他连声音都带着虚弱和颤抖，毫无身为成功企业家的意气风发，“你们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不会对我的家人下手吗？”

“……”

“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他爆发般地怒吼道，“什么都没有了！”

“呵……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男人自嘲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狠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真后悔遇到了你们，魔鬼，你们都是一群魔鬼！”

随着电话的主动挂断，大井川新绝望的吼声最终也只是回荡在天台上，并没有传达到他想要怒斥的对象耳中。

很快，他高举起手，猛地将手机往地上一贯。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手机的零件迸射一地，一如男人即将要做的事情。

大井川新一手拉住自己的外套拉链，一边有些踟躇地往天台边缘走，眼睛一直在望不远处的银幕。

站在大川百货大厦的天台上，能看见的只有那个银幕。

现在那是属于他竞争对手的地盘，原本应该属于他，却因为他的破产导致在短短的时间内易手。

而今天，他本来会通过这附近的所有银幕来给他的女儿庆祝八岁生日，从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

他的竞争对手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想起自己签署合同时提出这个要求，却被对方嗤之以鼻的模样，大井川新就觉得心中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烧。

还有那个导致他沦落到这种地步的黑色组织……

握紧的手又一次无力的松开，大井川新颓然发现，哪怕为了妻女的生命安全，他也无法将事实告诉警方。

“这么无能的我，还是死了吧……”他喃喃道，“再等一会——”

如果他女儿的模样没有出现在银幕上，他不介意再给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送上一份“大礼”。

“你是……大井先生吧？”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大井川新猛地回头，发现不知何时，一个穿着短袖、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正站在天台的电梯旁。

对方单手握着胸前的背包带，有些迟疑地看着他。

大井川新现在没工夫陪人聊天，他仅仅是望了一眼就冷漠地转过身，继续看银幕：“买东西在楼下。”

“请问您是在等待什么吗？”千代谷彻并没有顺着他的意离开，而是又往前走了两步，“我能与您一起吗？”

全身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黑发青年攥着带子的手愈发收紧，他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逐渐靠近大井川新。

“你不要过来！”大井川新猛地回头，后退一步，他紧绷着身子，紧张地道，“你阻止不了我，也阻止不了他们！”

千代谷彻面上的表情消失了，他抿着唇，站在原地，将手举起以给人安全感：“请您不要激动，如果是钱财的话，只要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没有机会了。”大井川新露出疲惫的笑，“孩子，你不懂，你真的不懂，所以不要拦我——”

“您想跳楼吗？”黑发青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死志，也没有兜圈子，极其直白地问，“从这栋您管理的大厦跳下去？”

大井川新一时无言，尽管心中有着这个想法，他也一时间说不出那几个字。

“您的女儿和妻子还在家吧？她们怎么办？”千代谷彻叹了口气，为他考虑道，“如果让她们知道您这么做，想必也会感到难过。”

大井川新侧过头，不去看那双写满关切的清澈黑眸，他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您的钥匙扣很可爱。”千代谷彻温声道，“大井唯小姐的吗？这是她亲手画的吧？”

“是作为生日礼物，甜甜地叫着爸爸，亲自送到你手上的。”

叮当猫的钥匙扣斑驳不清，尽管上面的颜料已经掉了一些，主人却依旧爱惜地随身携带。

大井川新浑身颤抖，眼中不忍之色一闪而过。

千代谷彻乘胜追击，刚才在电梯上查到的资料此刻成了一手好牌，齐齐发出，没有给对方丝毫喘息时间。

“今天是她的生日吧，很凑巧，我似乎也是今天生日的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依旧炽热，照射在水泥地面上，仿佛冒起白烟，汗水滴落在地上没几分钟就蒸发在空气里。

黑发青年又一次摁下挂断键，将手机放在口袋中，他的脸色有些差，嘴唇发白，近乎是汗如雨下。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停下过自己的游说。

由乖巧的女孩作为切入点，再辅之以正戳心理的各种话术，爱女心切的大井川新最终还是被说动了，他将叮当猫挂坠握在手中，露出了略带苦涩的微笑。

“谢谢你，千代谷君。”他说，“不过有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等结束后，我会亲口找警方说明情况的。”

成功了！

黑发青年面上重新露出了初见时的温和笑意，他柔声道：“那么大井先生，我们先下去吧？”

大井川新有些释然地点点头，但并没有直接随着他离开，而是将厚重的外套拉链拉开。

“在离开之前，我还需要做一件事情。”他说，“我这几天确实是走极端了，为此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随着拉链的拉开，他裹在厚厚的衣服中的黑色长条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我在旁边的办公大厦里安置了四枚炸弹。”大井川新平静地说，“如果今天四点钟，银幕没有亮起，炸弹就会定时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