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歧路70

周拓行刚站起来, 就被何川舟抓着手重新坐下。

她随意往后一靠,似乎有点头疼, 用手挡住了眼睛, 大拇指按着额侧的穴道。

周拓行朝她微微倾斜,想让她靠到自己身上休息,然而周围人群来来往往, 最后只碰到她的肩膀就停住了,偏着头主动与她汇报说:“王叔我已经送他回家了。”

何川舟垂下手,问:“他情况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周拓行犹豫了下,“他回到家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坐在沙发上一直不动。我看了下他家里的摆设, 非常简陋, 常用的家具都没有, 下楼给他买了两袋水果, 他也冷静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只是感觉不大在状态。”

何川舟闷闷应了句:“好。”

周拓行直觉她情绪不大高涨, 小心地问:“阿飞找到了吗?”

何川舟说:“还没有。”

周拓行顿了顿, 安慰她说:“等警方发个公告, 确认王高瞻不是凶手, 他应该就会出来了。”

何川舟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此刻生气多过于担心。

她正在思考,等重新见到王熠飞,到底是应该先打他一顿排解连日来的担惊受怕, 还是算了,给病号一点特例的温柔。

第二个想法不是十分坚定, 毕竟这次王熠飞的叛逆已经完全超出她的忍耐标准, 不过可以考虑适当降低惩罚。

周拓行抬起手机示意, 语气说得波澜不惊, 以便让自己显得可靠:“我卡里还存着一百多万,应该够给阿飞看病。实在不行,陈蔚然那里还有钱。”

向人借钱有悖于他的交友原则。由于小时候家里不定期会出现上门要债的人,周拓行至今无法正常处理包含金钱借贷的人际关系。

不过相比起来,还是王熠飞活着比较重要,而且他也不喜欢看见何川舟为了钱的事情烦恼。

何川舟见他一副庄重肃穆的模样,不知道暗地里已经设想过多丰富的意外事件,哑然失笑道:“放过小陈司机吧。”

她把周拓行的手按了下去,说:“应该用不了那么多钱。联系过医院,那边说是胃癌,发现得够早,治愈率不低。只要尽快把人找到。”

周拓行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思考了会儿,正要说点什么,徐钰从转角处蹦跶了出来。看见两人像是牵着手,第一反应是回避,随后又觉得上前起哄才是自己的性格,紧跟着又发现自己是一个人,没有黄哥做坚实靠背她不敢如此放肆。

因为短时间闪过太多种想法,导致她在大厅转了半圈,最后走回原路。

“干什么?”何川舟叫住她,“表演无头苍蝇呢?”

徐钰转过身,夸张地跳了过来,两手一拍,谄媚地说:“何队,您今天还上班吗?”

何川舟察觉到周拓行在看自己,不动声色地道:“说人话。什么事?”

“没什么啊。”徐钰惊吓中已经忘了自己下楼是要做什么的,指着楼上道,“哦对了,小新的女朋友带了几盒自己做的蛋糕,你要吃吗?不是很甜,我觉得不错。”

何川舟对甜食的喜好一般,这次竟然反常地多问了句:“什么味道的?”

“芒果味跟芋泥味的,好看还好吃。”徐钰用手比了个蛋糕的形状,“还有一盒肉松小贝。”

何川舟点头,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说:“我上去看看。”

徐钰傻站在原地,等人走远了,好半晌才感慨了一句:“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吗?口味都变了。”

后知后觉地跟周拓行打了声招呼,嘴里嘟囔着走出大门。

周拓行等了一会儿,垂眸一扫时间,觉得何川舟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手机屏幕上也没接到她的信息,估计是忘了他人还在分局。

周拓行皱了下眉,郁闷跟失落让他有种打电话过去谴责的冲动,末了还是觉得算了,最近这段时间应该正是他们分局事务繁忙的时期。

他独自回到停车场。坐在车里编辑文字。

一会儿点开陈蔚然的聊天框,一会儿又觉得对方不值得咨询。何川舟跟对方在名利场上见过的人截然不同,不存在参考价值。

迟疑反复中,何川舟的名字随着震动弹了出来。

周拓行心里打了个突,下意识滑动接听。

“喂。”

何川舟问:“人呢?”

“停车场,我准备回去了。”周拓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若无其事,瞥一眼后视镜中自己的眼睛,平静地说,“你忙吧。”

何川舟说:“我忙什么?我今天请假。”

周拓行:“啊?”

他只发出一个音,尚在茫然地寻找回应的话题,何川舟直接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何川舟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将手中一个印着奶酪图样的纸袋放在座椅中间的平台上,向他推了过来:“他们蛋糕的夹层里加了草莓干,我记得你不喜欢,所以去附近的甜品店里买了别的。”

周拓行闻到从袋子里飘出的香味,毕生的冷静都在一声炸响后融化成粘稠的液体,软绵绵地往下沉。

他说:“我现在可以吃了。”

“没那么喜欢吃的东西,不需要勉强。”何川舟面不改色地说,“我希望你可以拿到最好的。”

周拓行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看起来没有往日的聪明,他文不对题地说:“我以为你最近都在思考阿飞的事情。”

“我是在思考。”何川舟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用令人无法怀疑的真诚说,“放心,你比阿飞重要。”

周拓行愣了下,为自己在王熠飞失踪的阶段里,对这句直白的比较结果感到兴奋而惭愧。说:“我已经27岁了。”

何川舟从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不会花心思去讨好别人。

他想说,自己已经不是那种需要甜言蜜语来展现浪漫的年龄。

又想说,自己不会为这些小事感到介怀,她不必如此委婉地进行安慰。

可是心底的真实想法强势地压住了这些即将出口的废话,他无法在如此翻腾的情绪中表现自己的善解人意,他安慰自己,这样做太不解风情。

周拓行飘飘乎地打了个不恰当的比方,但代表着他的最高标准:“你比韩松山会说话。”

何川舟被噎了一下,说:“你比邵知新会夸人。”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周拓行此时的分辨能力过于惨不忍睹,自觉放弃跟她理论。

他放下手刹,摸了下方向盘,却迟迟不挂挡。呆呆地眨了下眼睛,看向何川舟。

“我要开车了。”周拓行用认真的,近乎忠告的态度说,“行车安全,需要保持情绪冷静。”

“好的。”何川舟笑了出来,在嘴上做了个封锁的手势,“全力配合。”

周拓行“嗯”了一声,紧紧盯着路况,将车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