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次日傍晚,殊丽照常来到燕寝,被老尚宫搜身后,独自走进内殿。殿中无人,只有一猫一鸟,她去往屏折后,再次脱去衣裙。

内里的抱腹上绣着一幅圆月杨柳图,她咬住圆月的走线,将绣线全部拆开。

绣线之中镶着一块粗麻布料,正是木桃为西厂做短褐时剩下的边角料。

她连夜在抱腹上绣了圆月杨柳图,就是为了掩藏这块布料。

随即,她穿好衣裙,将布料放在了巴哥的食碗里。

巴哥见状,叼了几下,又被殊丽放了进去。

“老朋友,再帮我一次。”殊丽戳了戳巴哥的小脑袋,视线落在御书房方向,等天子回来,好戏就要登台了。

夜半,陈述白回到燕寝,屏退身后的侍从,站在珠帘外看向龙床上躺着的身影,莫名气血倒流,捏了捏鼻梁。

似乎对她愈发纵容了,竟有了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的想法。

可这一回,床上的人儿没有睡着,听见细微的动静便坐起了身,一头乌发倾泻而下,散落在背后。

殊丽下了龙床,屈膝欲拜。

“免了。”陈述白轻抬玉手,制止了她,随后走向湢浴。

没有冯连宽在旁,服侍天子沐浴的事自然落在了殊丽头上。她按着平常心跟了进去,弯腰捡起男人脱下的一件件衣袍。

男人还是穿着中裤步入汤浴,只是这一次,他叫了殊丽近身服侍。

殊丽将龙袍叠好,挽袖走到池边,打湿双手后,拿起皂角搓揉起来,随之深吸一口气,探向了池中的天子。

秀气的小手贴在天子的肩上,为他一点点涂抹,脸蛋浮现羞红,视线不知该落在哪里。

天子肤色冷白,为俊美的外皮,添了冷欲厌世之感。

手掌下的肌肤紧实光滑,虽不及她的细腻,但在男子中算是皮肤极好的了,只是,肌肤浸泡在温热的浴汤中,体温还是泛凉,好像世间没有能温暖他的事物。

难怪看起来冷冷冰冰。

殊丽双膝抵壁,收紧腰肢,附身向前,去涂抹他的身前。

待感受到掌下的轮廓,她咽了咽嗓子,有些无从下手。

还是先涂抹后背吧。

一直闭眼的男人坐姿慵懒,胸肌半没于池水中,眼皮微动,慢慢睁开,感受着那份软若无骨,性.感的喉结止不住地轻滚,他暗骂一声,反手扣住那截手臂,用力一拽。

殊丽失去平衡,向前倾斜,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撑在他肩头以维持平衡,然而他肩头打了皂角,滑不溜丢,以致于顺着他的上半身坠入池中。

“啊。”

嘴里吞了一口水,她用力挣开束缚,扑腾着浮上水面,抬手抹了一把脸。

温热的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和长发,浸润了她的肌肤,看起来既狼狈,又充满媚色。

陈述白静静看着这幅美人出水图,沉寂的眼底翻涌出不寻常的异状,他要试试自己对她到底还没有没抵抗力。

殊丽凫到岸边,单手搭在池壁上方,半转身子瞧向池中的天子,吓得花容失色,猜不透天子的用意。

“陛下可是嫌奴婢侍奉不周?”都这副狼狈相了,她索性大着胆子问出了口。

陈述白紧紧锁着她浮于水面之上的身子,没什么表情地回道:“朕做什么,需要跟你解释?”

殊丽磨磨牙,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自然无需,只是,奴婢实在惶恐,担心服侍不好贵人。”

“过来。”

殊丽倒吸口气,提着胆子凫水,慢慢靠了过去。

陈述白抓住她的小臂,将她固定在离自己一尺的距离,“皂角呢?继续。”

继续为他沐浴??

殊丽左右看看,发现皂角不在池边,那就是在他们拉扯的时候沉下了水,“奴婢找找。”

陈述白松开她,看她捏着鼻子沉入水中,一头乌发飘散开。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将脚边的皂角踢开,看她不得不转过身去拿。

一来二去,那鬓上的发簪彻底脱落,再束不住半绾的青丝。

殊丽捡起皂角,浮上水面,靠在另一边大口喘着,领口那颗黑痣刚好介于水面上下,一晃一晃,让对面的人有了不适感。

陈述白捏紧拳头,闭眼调息,可美人含羞带恼的模样已刻入脑海,挥之不去,他忽然有了想弄她一弄的荒唐想法。

荒唐......属实荒唐!

“出去吧。”

殊丽暗暗来了火气,这男人有病不成?戏耍她有意思?不过,让她出去总比替他继续沐浴强得多!

她应诺一声,抬起腿爬上了岸,就那么湿漉漉地坐在池边。寝殿内有她的换洗衣物,她不能就这么出去。

像是终于发了善心,陈述白指了指椸架道:“穿朕的吧。”

殊丽忍不住去看被叠放工整的龙袍,随即否定自己,陛下是让她穿他的寝衣才是。

谁知池中的男人再次开口:“披着龙袍出去。”

殊丽哪有胆子穿龙袍啊,可天子金口玉言,她不照做就是抗旨,权衡后,再顾不得礼仪,抖开了龙袍披在身上,提着滴答水的衣裙跑出去,从不起眼的圆角柜里取出一件雪白中衣,又跑到屏折后更换。

阳春虽暖,但夜风吹进来还是止不住哆嗦。

汤池内,陈述白沉着眸子,并没有因美人动容的欢心,只觉得自己遇见了克星,而这个克星能解他心悸,实在是矛盾又好笑。

“呵。”

他嗤笑一声,不想再去权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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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后,他穿上殊丽放在池边的衣裳走出浴室,没再刻意去换第二套完全干爽的寝衣,以免再和她有肢体触碰。

“起帐。”

撂下一句话,他躺在龙床上,陷入那抹若有似无的清香中,烦乱的心跳渐渐缓和。

殊丽放下帷幔,瞥了一眼巴哥,暗叹它不争气,怎么不能叫两嗓子吸引天子的注意,白费她花功夫连夜刺绣了。

她不甘心,轻手轻脚走到鸟架前,戳了戳它的嘴。

巴哥夜里很少叫,已经习惯了天子的作息,难怪能当御鸟。

倏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巴哥拔了一嗓子,扬脖叫了起来:“庞诺儿,庞诺儿!”

这还是上次交给它的。

殊丽歪头看向垂帐的龙床,见天子果然坐了起来,心中一提。

陈述白撩开帷幔,“把它丢出去。”

殊丽感觉有些对不起巴哥,讪讪道:“陛下息怒。”

陈述白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夜深人静不想听见那女子的名字,可巴哥不知怎么就欢腾起来,一直在叫“庞诺儿”。

殊丽迟迟没有动手,想要引天子过来瞧一瞧,这样才能瞧见那块粗麻布啊。

陈述白看向她,刚要问她是不是木头,听不懂指令,就见巴哥用爪子抓起了一块布料,飞到了脚踏上......

那布料边缘抽丝,很像拉扯间从谁人身上拽下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