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五个养老世界【21】

这个班属于高年级班。

如果顺利, 读完这一年，就可以去科举了。

但说实话把孩子送到这里来的父母们也没有指望着自家的倒霉瓜子哪天能扬眉吐气，得个状元郎。

毕竟谁也不是当年的晏陵, 而就算是晏陵，空有才能又如何, 时运不济一切皆是空。

能上得起学的不说富贵，总是衣食无忧, 有点薄产, 父母的要求差不多都很低, 只要将来能认识字，别被家里的下人们随意诓骗，也就凑合了。

再加上这些学生们都没有遇上过什么大事，心中无烦忧, 念书也就当成消遣的一种, 和伙伴们聊聊天, 逗逗乐, 岂不有趣。

总比那些大部头的书读着有趣。

代课的老先生就最爱让他们读书, 之乎者也来, 之乎者也去，真真是读得晕头转向。

不止是那位老先生，他们以前的老师也都是如此, 读呀读，背呀背，实在是无趣至极。

可晏先生就不一样了！

晏先生真乃是神人也, 明明没怎么让他们背书, 可他说的知识他们就是记住了。而且除了书上的知识外, 他们还了解了很多书本以外的东西。

观星辨天气。

认识药草。

野外生存技能。

花卉的照料。

如何根据判别风速使弓箭的准头增加……

晏先生并没有刻意地教他们, 就连他课上最常见的讲故事也似是说到哪一课，然后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一讲。

可是每每这随口一讲，却让学生们欲罢不能。

曾姝从来没有遇见过像这样随性的教书先生，她觉得自己可能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位晏兄。

她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前方，就像要把这个人看穿一样。

比起寻常先生的严肃，晏陵不像个先生，反而像是一个闲谈的同辈。

整个课堂轻松自然。

当阳光喷洒进室内，暖洋洋的午后似乎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闲时小聚。

这感觉，奇异而又自然。

……

晏陵没有为难自己，拿着一卷书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嘴中慢慢地讲着那些故事。

就像曾姝感觉到的那样，晏陵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刻意。

看着因为他提出的一个问题，正在热闹讨论的学子们，晏陵不觉倏然一笑。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记忆中某段少年时间，那时候的他其实也不过如此。

平凡而又弱小。

那后来……

是什么改变了他呢？

“晏先生，我听说您在没有当学堂先生前一直是向往科举考试的，您以后还会去考吗？”曾姝不仅仅是好奇，同时也是发自内心的惜才。

她是女子，可是也是皇室中人，对于天之骄子们来说，稀罕的物件，以及不一般的人，在他们的认知中都应该归为皇家所有，即使还有距离，作为被上位者的一方，他们也只需要静静等待未来他们的拼命追逐罢了。

即使最近曾姝遇到的某些事情让她的观念有些许改变，但是深藏在她意识中的思想却是依然根深蒂固。

她想，若是晏先生身体好了，他一定会再次参加科举。

毕竟，明明有着足够的资本，离成功只差一道敲门砖，谁又会头铁的拼命拒绝呢。

又不是傻子！

曾姝思索，即使科举这条路不走，也没事，做官又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只能说那只是平常人进取的唯一道路而已，也只有这么一条道路，可是晏陵却不是呀。

曾姝想到了自己的身份。

只要她愿意在太子哥哥那里举荐，按照太子哥哥以往对于人才的推崇，必然会知道她所言不假，晏陵的确有着不一般的能力，如此，不出意外，晏先生的官途绝对一路顺畅。

“你是说科举吗？”

“不了，这合该是你们年轻人的路了。”

曾姝不可置信。

什么意思，这就放弃了。

“是因为先生的身体吗？如果先生是担心这个，我可以……”请太医。

晏陵缓缓摇头。

其他人听着两人一问一答也是心中也是好奇，于是也纷纷忍不住留意晏陵的回答。

虽然说他们这些学生未来的路家里差不多已经规划好了，基本都是继承家业。

但是能来读书，还能坚持到现在的，表面上看着有多不喜欢读书，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对于科举，对于当官有着一丝丝渴望与侥幸心理的。

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而成功了之后，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了。

所以对于晏先生的回答，他们同样很是讶异。

可惜，直到这节课的最后，晏先生依旧没有回答他们。

学堂里的人陆陆续续全部都离开了，晏陵站起身不紧不慢收拾着一些杂物。

远处是学子们越来越远的交谈声，而耳边却只剩下纸张相触之时的摩擦声。

他慢慢地走出学堂。

手里的纸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今日的风越发大了。

学堂外，一棵几乎三人抱才能围拢的巨树，在大风之中枝叶剧烈摇摆着，还是绿色的树叶瞬间脱离了大树，在风的推动中，它们就像是拥有着终不会停歇的精力，拼命在空中滑翔，飞舞。

晏陵目光淡淡，眼中没有多少情绪的起伏。

既不会有少年人因为一场风，一场雨，一朵花，一片叶带来伤春悲秋，也不会有人们晚年时对于曾经的种种不甘与后悔。

他的曾经已经是过去，未来就在脚下。

曾经的他渴望着能获得能力，现在的他却想要换一种活法了。

风停，院落里一片狼籍。

白云之后，一直躲藏起来的太阳微微露了出来。

阳光轻柔洒落于地上的残叶之上，带着一种殊异的美感。

人生途上漫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疾风劲雨不失荆棘战栗之怆美，但回首思矣，时光未免太过匆匆。

而在他选择退休后，他发现其实除了不断地往前行走着一条道路，驻足原地，左右摇摆，当眼神只留在自己的身边的方寸之地时，晏陵发现，那些曾经他认为不重要的东西其实并非真的不重要。

少年人因为没有，会追寻远方。

但是，等他们追累了，就会发现，最难捉住的往往是身边一直忽视的东西。

……

曾姝以为，平静的日子就像从前的每一天会一直过下去。

与李珫律之间的婚事也会因为自己的坚持，让父皇母后松口。

她真的以为，一切的一切虽然曲折但是总会合着她的心意发展下去。

就像母后说的，她是她的小公主，一生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

黑夜里，火光刺眼极了。

脸上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泪，黏糊糊一片，冷风刮过时，就像是被刀刃狠狠擦过一般。

曾姝手心发冷。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