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亭里,或站或坐地围了十几个人,大多是江云帆的同窗。

初夏的风有些许湿润,倒是很舒服。

木须先生坐在中间,瞧到江云康过来,不由定睛看去,青色长褂虽低调,但江云康面容白净,五官立体而清俊,看似清风隽永,又好似有种韧劲。倒是和往日传言不太一般。

江云帆笑着介绍,众人听到是他三弟,尽管知道是江家庶子,却也会给江云帆面子,跟着附和问江云康几句。

江云康都一一温声答了,这让他有种研究生面试时的感觉,不过那会他更自信,眼下到了古代,那些诗词歌赋,他还不能头头是道地说,只能简而答之。

而由始至终,木须先生都没说话,只静静品茶。

一番谈话后,大家也各自认识,在场者大多是出身显贵的嫡子,虽然对江云康印象不错,但也没人会和他深聊。

江云康想到了嫡庶有别四个字,古代礼教森严,嫡子和庶子有着天和地的区别,嫡子们向来不屑和庶子来往,这些往日的天子骄子会和他搭话,全是因为江云帆。

若是原主,这会必定窘迫至极。

但江云康是从现代穿来的,他对嫡庶的看法,则是体现在鄙夷古代的一夫多妻制,是嫡是庶,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开局,日后功名前程还需看个人本事。

好在众人交谈没多久,宴席便备好了。

江云康跟在一行人后边,一起往主院走去。

今日承安侯府又设宴三十桌,江云康刚要坐下,父亲跟前的江达就过来,凑到他耳边道,“三爷,老爷让您今日别再喝醉了,可别再让人看笑话。”

这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够左右两边的人听到。这是怪他昨晚醉酒不好看,特意过来叮嘱了。

可当着一桌子人说,就不是好心提醒,而是嫌弃。

边上的人,都是江家亲眷,一早都知道江云康是个不讨喜的,这会听到江达的话,面上虽不显,余光却一直在往江云康这看。若是以前,江云康必定绷着脸不悦,不给人好脸色看,惹出更多笑话。

但其他人不知道,眼下的江云康不再是原主。

他大大方方地和江达道谢,“劳烦达叔特意过来一趟,多谢父亲关心,我已知教训,今日不会再饮酒了。”

江云康笑得真诚,仿佛真觉得承安侯是在关心他一样。

江达看得微愣,但三爷说了不再饮酒,也算达到老爷的目的,便不再多逗留。

等江达走后,一桌人都在打量江云康,有用余光偷偷瞄的,也有正大光明看过来。

江云康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而是热情地让大家动筷子,让那些想看热闹的心头一空,反倒觉得自己小心眼。

午宴过后,其余人都去投壶听戏,江云康却没这个心思。

尽管刚穿越来,但他已经明确自己在承安侯府的地位,若是他没作为,后半生只有“窝囊”两个字可以形容。

回到书房,江云康开始整理原主的书籍。

作为侯府三公子,原主每个月有五两银子的月钱,若是钱不够用,需要打报告和嫡母另外请支出,但原主和嫡母关系疏远,从不敢去另外要钱。他生母又早亡没留下钱财,林氏虽有嫁妆万贯,但古代要点脸的男人,都不会觊觎夫人的嫁妆。

而古代书籍又贵,除了借阅而来的书,原主自己的书并不多,且边角都泛黄起褶了,显然是经常翻阅。

一边整理书籍,江云康一边做记录。

花了小半天的功夫,江云康才把书房收拾完。

他也发现,原主就是个死读书的,一心一意考功名,不管有用没用的书本都要死记,费时又费力,并没掌握到学习要领。

江云康想了想本朝的科举,院试题目较为死板,虽分上下两卷,但较多的分数都是书本上的知识,这部分原主都能比较好地作答,他败就败在活泛的题目上,所以考了两次,连秀才都没中。

开始研究考题后,江云康就忘记时间。

直到窗外晚霞晕染了半空,侍从书砚进来提醒,该去前头用晚宴了。

江云康看了眼天色,摇头说不去了,“这两日的主角都是大哥,没人会注意到我,这会出了一身汗,沐浴更衣后也太迟了。你让人随便备点吃食,我在自个的屋里用饭就行。”

书砚有些犹豫,“三爷,这样能行吗?”

“你放心,父亲巴不得我不去前头,他也好省得和别人介绍我。”江云康摆摆手,示意书砚快去备饭。

事实上,晚宴时确实没人提到江云康,倒是木须先生问了江云帆一句,但江云帆没看到人,他们也就没多谈。

当个不得宠的儿子也有好处,不需要时不时去父亲和嫡母跟前说话伺候,按着规矩去请安就行。

江云康还没见过他那位嫡母,但印象中,是个不苟言笑,颇有威严的妇人。侯府一共出生十几个孩子,但在嫡母生前三个孩子时,都没一个庶子庶女出生,直到嫡母生了两儿一女,才有庶女出生,可见这位嫡母的手段。

独自用完饭,书砚也备好热水,江云康不让人伺候,他还是没适应被伺候穿衣的举动。

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从浴桶出来。

刚穿上亵裤,就听到房门很轻地“吱呀”一生,他心头一紧,颤颤地问,“是谁?”

“三爷,是我。”林氏刚从宴席回来,语气软软,略显疲惫。

她是庶媳,迎来送往的体面活轮不到她,都是婆母带着安和郡主去做。即使屋里招待的,也有出身大家族的二嫂去。因婆母觉得她是商贾出身,不懂侯府规矩,怕她见客丢人,只让她做点监督饭菜的累活。

一天下来,身上的胭脂香味早没了,只有一身的油烟味。

本是自个的娘子,就算被她看到光着膀子也无事,但江云康不是原主,他慌忙穿好里衣,心里惴惴不安,不懂如何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娘子。

磨蹭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从屏风后出来。

但刚抬眼看去,就被惊艳到了。

林氏单手扶额,忧郁地坐在烛台边。

昏黄的烛光映在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脸庞。

她来自江南,没有京城贵女的距离感,带了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薄唇上的口脂红艳如火,让人不敢多看。

江云康察觉到自己看呆了,尴尬地收回目光。林氏转头看来,见他头发湿漉漉的,起身要帮他擦头发。

“娘子歇着就好。”江云康怕林氏真要过来,赶忙拿面巾胡乱擦了两下头发,在林氏看不到的地方,江云康的耳垂红得能滴血。

林氏却误会了江云康的害羞,以为江云康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她,胸口本来堵着的一口气,这会更难受了。

却又只能咬牙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