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霜鹂眼眸一瞬间睁大,恍惚间想起了自己是什么模样。
但很明显,已经迟了。
殷予怀蹙眉看着她,平生难得语气中带了些愠怒:“去开门。”
霜鹂不敢多言,怯生生地望了殷予怀一眼,然后快步跑去,打开门。
门开了,门口却没有殷予怀的人。
霜鹂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发呆的一瞬间,就看见殷予怀端着一盆水,穿着一袭白袍,向她走来。
霜鹂愣愣看着,月光下莹白的肌肤上,能够看见清晰的泪痕。
殷予怀不说话,但是霜鹂知道他在生气,而且,好像比上一次还要生气。
乖乖坐在凳子上,霜鹂有些忐忑不安。
看着刚刚倔声不开门的人,如今垂头丧气,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殷予怀又气又心疼,蹲下身子,轻声道:“抬头。”
霜鹂听见殷予怀声音软了下来,乖乖地抬头,对上殷予怀的眼时,又马上转开。手捏着自己的衣衫,有些害羞。
温热的帕子让她回过神来,抬眸望去,殷予怀已经点起了一盏烛火,再半弯下腰,轻柔地帮她擦拭面上的泪痕。
霜鹂眨着眼,有些怕殷予怀还在生气。
殷予怀沉默地帮她擦拭完了脸上的泪痕,最后收拾下床褥,便准备出去。
霜鹂连忙出声:“殿下——”
殷予怀停住,转身,看着霜鹂。
霜鹂怔了怔,唇张了几次,吞吐不出言语,最后终于寻到个引子:“刚刚——刚刚,那个故事没有讲完...”
殷予怀被气得好笑,轻哼一声:“胡说,孤明明讲完了的。”
霜鹂软着音调,眨着眼睛:“那是霜鹂没有听清...”
殷予怀便放下了手中的物件,坐到了霜鹂的身旁,轻轻地再讲述了一遍。
“最后他们在一起了吗?”霜鹂弯着眼眸问。
“在一起了。”殷予怀轻笑,随后脸上的笑淡了些,垂着眼眸轻声说道:“父皇几年前想将李玉瑶予孤为正妃,孤没有答应。几年前没有答应的事情,如今也不会。”
霜鹂含笑的眼眸有些凝滞住,她下意识抓住殷予怀的手:“殿下,霜鹂没有——”
殷予怀握住霜鹂的手,轻轻将人搂入怀中。
“霜鹂,孤从前不会娶的人,现在不会娶,以后更不会,你听清楚了吗?”
霜鹂不知道殷予怀的话是何意思,但是发愣之际,也乖乖地点了头。
殷予怀摸着霜鹂的头:“霜鹂重复一遍?”
霜鹂眨了眨眼:“从前不会娶的人,现在不会娶,以后更不会。”
殷予怀唇带了些笑,伏在霜鹂耳边,轻声道:“那现在,还伤心吗,鹂鹂?”
*
直到门被关上,霜鹂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捂住自己的脸。
那些用了半日才做好的心理建设,一遇见殿下,就溃不成军,她是不是有些太没有用了。
但...殿下的脸真的好好看啊。
但...殿下的声音真的好好听啊。
但...她真的...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动呀。
瘫倒在被褥上,霜鹂红着脸,感觉自己马上要熟透了。
为什么殿下能够猜到她在想什么啊!
这让她...一点委屈都生不出来。
她翻过身,撑着自己的头,耳垂泛着红。
猛地将自己埋进被褥,再向下扯一些,露出两只眼睛。
烛火微微照亮她的眸,原本的几分挣扎,先是少了些,然后又多了些,打得好不热闹。
*
隔日。
殷予怀正在教霜鹂习字,神色正常,教霜鹂看不出一丝异样。
想到昨日的一切,霜鹂便是字都有些写不好了。
她频频出神,偶尔还向一旁的殷予怀望去,手下的字自然是好不起来。
虽然下笔,相较于初学的人,已经好上许多。
但之前的练习在那,两相对比,一眼便能教人看出,写得毫不认真。
殷予怀眼眸在霜鹂的字上停了停,随后轻轻启唇:“霜鹂,你不认真。”
毫不意外地被戳破,霜鹂像是得到了释令一般,快速放下笔:“殿下,今日霜鹂不想练字了。”
殷予怀挑挑眉:“不行。”
霜鹂睁大眼眸,这是殿下第一次拒绝她什么,还是这种小小的事情。
她咬唇,看了看写得的确有些乱的字,又看了看殷予怀,小声问道“可是我不想了...”
殷予怀没再说不行,就只是静静地看着霜鹂。
无形中,霜鹂感受到了一股寒气,她摸摸地重新拿起笔,轻声嘀咕道:“可是外面的桃树开花了,今日若是又暴雨,明日桃花便都没有...”
殷予怀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原来是那颗小桃花树苗子,也不知从哪里生的根,霜鹂细心照料了几月,倒是真的将枯木带出了寒冬。
干瘪瘪的枝条上,零星点缀着些嫩叶和桃花苞。
殷予怀揉揉眉心,有点拿她没办法:“去吧,明日翻倍。”
霜鹂走出门的那一刹那,探回一颗脑袋:“可是,明日殷予愉要来寻我耶。”
殷予怀被气笑,小心收起而来霜鹂练字的纸,他随意用手指摹了下,看着毫不成形的模样,温柔地笑了起来。
手指尖划过冰凉的纸张,殷予怀平静地看着窗外的霜鹂。
原来,已经六日了吗?
太快了些。
也不快。
他已经被囚禁在这东宫七个月零三天了。
殷予怀垂眸,冰凉的指尖轻轻地划过锋利的纸张,一颗血珠慢慢沁下,染红霜白的纸,慢慢渗开。
待到指尖的疼意消失,殷予怀看着窗外的霜鹂。
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若是知道了那些事情,她便又是要哭了吧。
也太喜欢哭了些。
他不是每一次都能刚好在她身边的。
殷予怀看著书桌里的信,沉默地闭上了眸。
*
霜鹂摘了些桃花回到书房时,殷予怀已经离开了。
手捧着一滩带着露珠儿的桃花的霜鹂,轻声笑道:“真可惜,明日殿下就要看不见这桃花了。”
她坐到殷予怀常坐的地方,打量著书房中的一切。
一封信就那样直白地躺在左边的书卷下。
即使霜鹂知道殷予怀并不怀疑她,但是她还是飞快地移开了眼,然后用手扯了扯练字的纸,将书信掩盖住。
“呼——”
*
到了晚间时候,这封信被殷予怀拿出来时,霜鹂几乎是以为中午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抬眸,有些紧张地看着殷予怀。
殷予怀轻轻扬唇,也不点破。
霜鹂刚要认错,就听见一阵轻笑声,她软声控诉:“殿下!”
殷予怀摸了一下霜鹂头,轻笑着递出手中的信:“明日若是能够出这个庭院,你将这信,放到你之前院子中床榻之下的暗格就好。”
霜鹂有些紧张:“是很重要的东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