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噩梦

‘你说一个奇怪的噩梦?’

‘嗯, 我梦到那一天,我又走到了港口海岸上,海面弥漫着驱不散的大雾, 就和真实发生的那天一样。”

‘哦?然后呢?’

‘我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然后……后面就记不清了, 然后我好像就醒了?’

对面的人沉默着, 属于总主教的紫披猎猎起伏,半晌才说:

‘那就将它忘却吧, 只有将所有不可言说都抛诸脑后, 才不会走向最悲惨的下场。’

……

海水在沸腾。

恶臭浑浊的污血, 在海底喷涌弥漫。

随之而来的,是以海底巨瞳为核心、构筑出的固有结界的崩溃。

禅院甚尔并不知道,那只巨眼受到伤害后, 会对士郎本身产生什么影响。

但他足够警醒,当机立断阻截了来自虚空的第二次攻击——

噹啷!

锐器交击的轰鸣响起,两根赤枪宝具架住了重重挥下的虫螯。

禅院甚尔举握□□, 脚踏岩石一样坚硬的猩红巨眼,只见他手臂肩背肌肉隆起, 竟凭蛮力就将巨型螯钳向上抬动。

萦绕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禅院甚尔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本是士郎的心像世界,可现在却像失去控制似的, 即使已经遭到重创,却不做出任何基本反应。

而且从刚才开始,他头顶那片黑黝黝的海中,士郎的声音就突然沉寂消失了。

难道说……

……

‘间桐樱’茫然地悬在水中。

【影】像一只抽象的黑红色水母, 从背后紧密拱卫着她。

似乎注意到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必须跨越的阻碍, ‘她’操纵着【影】放出一部分。

延长出去的影子像彩带盘旋飞舞,试图寻找禅院甚尔防御的弱点。

禅院甚尔架开巨螯躲闪,他一边保护脚下的巨瞳,一边分心抵挡迅捷的黑影,不想被这麻烦的鬼东西缠住。

因为距离太近,他和‘间桐樱’都没注意到血色瞳孔的变化。

倘若从更高处俯视就会发现,这只镶嵌在海底的眼瞳,居然是有情绪的!

它,不仅没有因为受伤闭阖,反而酝酿着一种沉郁的暴怒!

身为世界终焉的古神,这一位的权能触足、或者应该说是,祂寄生于受肉者心底的东西,正将一切都变得诡异。

禅院甚尔突地嘶了一口气。

他躲避开联翩不断的影触,游到一边低头察看,才发现自己两臂上裸露的皮肤,竟然像被人用看不见的小刀划刻,留下一行血肉模糊的文字。

海底昏暗的光线无法辨认,但不妨碍他产生疑问——

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那只躲躲藏藏的大虫子,在暗处对自己发动的攻击?

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决,因为敌人的情况比自己更严重。

即使在黑影的全方位保护下,‘间桐樱’依然无法免疫这些文字。

就像是凭空出现,‘她’的四肢手脚、脸庞脖颈一同流出鲜血。

那些血肉狰狞的字迹布满少女全身,宛如一段发自远古的诅咒,又好像某种存在的恶毒嘲笑——

“有人的轮廓,却非人?”

禅院甚尔通过专注触觉,终于读懂了最新的一段字迹。

而巨螯像是发现了什么,攻势越发焦急暴虐,这种疯狂进攻隐含着一丝不同寻常,或许是因为某种东西打乱了敌人的计划。

是这些文字吗?

这是士郎做出的反击……还是又有什么其他意外出现了?

巨大螯钳终于也被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这些伤口深可透骨,它疯狂挥舞挣扎着,却发现带有字的躯体已经无法返回虚空!

禅院甚尔察觉到机会,从【武器库】抽出长刀,自上而下重重斩在螯肢关节的薄弱处——

可怖的嘶吼从四面八方传来,即使有最强天与咒缚,禅院甚尔也只觉头脑空白,随后耳孔、鼻孔、眼角同时渗出鲜血。

斩断的古神触足落下海底墓地,禅院甚尔看清了那些字迹:

【祂走进人们的视野里,就好似山岭行走于天地;

臃肿无比的躯干包裹在鳞片中,巨大身躯流淌着粘液前行;

众多触须的头颅,如同被乌贼覆盖;

有人的轮廓,却非人——】

“咳……咳呃!”

映入眼帘的文字刺中神经,禅院甚尔忽然感觉到头晕目眩,有种想要跪地嚎叫、或者狂呕的冲动。

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世上竟有如此诡异邪恶的力量!

仅仅是几行普通的文字,还没有施加任何诅咒与恶念,就能够杀人于无形。

他只是感到头晕,对面的少女则陷入精神混乱和彻底的疯狂。

黑影形态暴走,开始无差别攻击四周。

少女发出人类难以辨识的鸣叫,‘她’看起来竭力想摆脱什么,但那些文字却刻进了她的精神意识中。

‘咔吱——’

仿若叹息的破碎声响起。

具象出的深海世界开始下潜,越来越远去的巨瞳、还有身边陡然抽空的海水,让禅院甚尔立刻意识到什么。

他第一时间扫视周围,然后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黑点从空中坠落,禅院甚尔不顾四处火焰燃烧,奋力冲上去接住对方——

融化的铁水溅在身上,男人也没有皱一下眉。

只有当发现手中潮湿的触感,还有那洒落满地的鲜血,他才勃然变了脸色。

“醒醒?士郎?!”

禅院甚尔立刻脱下T恤,按在对方胸前的血洞上。

然而当他搂住恋人,视线越过时才发现,对方背后还有比胸前更大的创口。

是贯穿伤……

“醒醒,别再开玩笑了,小鬼、喂?!快醒醒,用你的治愈术啊!给我醒过来,士郎!!”

禅院甚尔狠狠摇晃对方,平日里无所顾忌的男人,此时竟然也手足无措起来。

言峰士郎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地躺在他怀中,脸上没有痛苦,甚至还带着一丝少年人的天真。

凝视恋人难得稚气的脸庞,禅院甚尔面色难看得可怕。

好像又回到,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天。

臭名昭著的天与暴君、术师杀手,可以轻易杀死任何人,却连最弱小的普通人都救不了。

这简直就像命运对他的讽刺。

“醒醒,你他妈的要是敢死,我绝对饶不了你!喂、起来啊?别睡,快醒醒……算老子求你了……”

将头埋在对方肩膀,禅院甚尔听见耳边越来越慢的心跳声,感到某些东西正从身体里被抽走。